《操场》以一个高校的操场为背景,讲述了高校教师老迟在操场上一天中的经历。在大学操场上,迟老师坐在裁判员的铁架上,高高地看着芸芸众生。已经有三天了,迟老师内心有一些问题需要离开家来这儿思索。比如:妻子对现实生活越来越不满;自已带的女研究生的论文答辩没有通过等等,这些市俗的问题总是在干扰着迟老师做学问的心境,和他常说的痛苦的质量。在接下来的一天,迟老师在操场遇到了前一天死去的人,和一个悲伤的的讲述者。这中间迟老师无间帮人犯了罪……甚至伤害了人。这使得他原想释放的痛苦变得更大。——豆瓣戏剧《操场》
老迟以一个学者�的身份,并完全以“典型”的学者姿态,坐在操场的白色铁架台上思考着。他天真地以为,一个“学者”,对于世事大可以置之度外;而他实则却是一个思想上的寂寞者,并非他所以为的“孤独者”。而他最后的崩溃,是学者复杂的寂寞被撕碎了坠下悬崖的结果。
他的思考从未超脱什么,而都是被世俗的事牵拌出来的,与妻子的老年危机,与女学生的暧昧纠葛……他在思考时摆出的“接地气”的清高态势,他自以为是纯粹的;他以为坐在那里——杂乱操场上的至高点时,他富有思想的头脑是“独与天地精神来往”。但他都错了,所有的挣扎也好,都是自我安慰的表现。他是被妻子轰到这个地方度日的,其实也可以说,他自己怪异的思想把自己引了过来。
蒋勋说寂寞是令人发慌的。老迟这一点印证得毫无偏差。他不停地在说一个词“挣扎”,这是个很好的托辞,他自诩为一个革命者,沾沾自喜有些光荣;他自己的犹豫、他自己的懦弱、他自己的冷漠,他若真大义,那他又犹豫、懦弱、冷漠些什么? 一副事不关己的凛然大义,不是思考这个东西合理存在的原因,而是一部部不安的凭证而已。
他在慌什么?他的心袒露在操场上,操场是个沙盘。人生的面目早就被揭开了,他那啼笑皆非的处在灰色地带的“思想”,在他自以为可以超脱的铁架台上站不住脚。在莫大的操场上,他原来是在缘木求鱼;在或远或近的干扰下,他浑然不知的在被推推搡搡。身陷囹囵,美名其曰谓之“挣扎”。
他指责车夫“凄美爱情故事”以肉欲收场是“下流”,但车夫一句“我从不高尚”让他哑口无言。他一样被世事搅了又搅,但学者的身份依然笼罩着他。他其实是当代的孔乙己,表现出有关知识空洞且乏味的寂寞。“读书人不叫偷叫窃”,老迟的失措也叫“挣扎”,叫学者的“思想”。他什么都不敢面对,他一切都在发慌,他一切又在掩埋。他的处境可笑到连崔傻和野妓都比他要“体面”,以至于他最后都向野妓脱帽致敬。他若不是“学者”孔乙己,谁还更能胜任?
同为寥落的“寂寞者”,他比孔乙己强,在于他最后意识到了;但他比孔乙己不如人意的地方在于,他把自己抬到了铁架子这样的高度,他不会像孔乙己一样无人问津,经物质上的终结就此一了百了;他面临的“终审”是精神上的“制裁”,并且定要把自己活生生剖开。
最后接二连三的事实化以长矛击穿他啼笑皆非的“思想”,赤裸裸地全盘否定了他看似清白孤独的价值。什么都没了价值的可能——老迟在舞台上做着垂死的表演;这是整部戏最纠结的一段高潮。
他的思想在被剖开,空洞和虚情假意让他自己不忍直视,但又阴魂不散;就像死去的男人在重新回到死尸状态之前,认定是老迟“下了最后一刀”一样,他心里开始情不自禁地充斥着怀疑,自己又百口莫辩——什么都太晚了,什么都早是落定的尸体了。
我能看见老迟抓住悬崖的手,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剧情在此刻是“刀刻式”的渐进。最后他从白色的铁架台上坠下,“思想寂寞着”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崩溃。
——崩溃的同时,他的寂寞却被血淋淋地证实了——他其实根本站不住脚。
戏剧的最后,却还能看见一丝希冀;但这不是普通的光明,甚至让人心疼。
他捡起死者的电话,哭喊着、蔫死者说:“你快过来,我真不是他!”我还是察觉到一些希望。他在我眼中好像成了一个真正的“孤独者”。
但他的孤独,不过是因为它被剖干净了,坠落在操场上,在纷杂中还显得有那么一丝清流存在;一切没了,他归一了;但又无可奈何、令人悲哀——好不容易的孤独,竟是如此另类的孤独。
“悲剧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而本就无价值的事,毁灭给人看时,却不是比悲剧的“悲”更胜一筹;反而是有一丝“另类的希望”,不知从属地,令我感到尴尬地、游荡在剧场灯灭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