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约会,已经很遥远了。
记得那年的初春很冷,但年轻的心不觉得。向过来我就读的学校玩,与其说是来看我,不如说是顺道来看我。他和我初中的一位女生相熟,高中两年,他们混得比我和他要好,当然,是友情。我和向属于什么情感,默默的爱恋,谁都没有言明,但老是被同学们起哄。初中时候有过一次愚蠢的表白,太可爱了,想起都会脸红。
好吧,就当他那天是特意过来看我。我们三人,还有那位要好的女生一起,在岳阳的街头闲逛。印象中去了南湖,是划船吗?结果向把鞋子弄湿了,去到同学家中烤袜子。
在红红的火光中,我们都没说话,他光着脚烤火,我则在一旁边烤火边帮他烘袜子。红红的火苗中,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清晨,去他家等他一起上学的情形。
他在灶台炒蛋炒饭,我帮他烧火,也是那样默默的,好像无声的动作,就足以宣告我们有多么的爱恋。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但似乎又是明了的,相恋的人,总是觉得不需要太多的言语。
为了去他家等他,我失足掉到石栏坝,从此不再骑自行车上学,理所当然和他同时步行去学校。好吧,算是我牵强附会的,不过,这样的牵强很甜蜜,就像尝到了死亡另一面的活力。当我在水中费力挣扎,最后感到无望时,脑海冒出的一个念头竟然是:天啦,我还没向他表白呢!
无疑,那段日子是甜蜜的,默默的软软的甜蜜,就像吃香蕉一样。慢慢地剥开黄黄的皮,软软的,无声地送进嘴里,任其慢慢嚼,慢慢化。不像苹果,咀嚼起来脆脆有声,我们的爱恋是香蕉的味道。
闭上眼,我们来到了五号停机坪的“回忆吧”,已是二十年后的某一天。
带着对初恋的憧憬,我终于在有点怀旧的吧台见到了他。黑色的衬衣束在黑色的裤子内,黑色的皮鞋,忍不住想,部队的锻炼就是好,修得一副好身材。再往上,看到了他那高高的鼻梁,白皙的面容,两只深邃而略带棕色的瞳孔,在长长的睫毛下闪着光。薄薄的嘴唇紧抿,还是那样含蓄而坚毅。再往上,我做了一个吞咽动作,忍不住撇开头望向了年轻的调酒师。
他正动作娴熟地上下摇晃酒瓶,两只胳膊强劲有力,荷尔蒙在肌肉间跳动。他的头发黝黑浓密,梳着流行的板寸马尾头,像一位艺术家。噢!那黑发我太喜欢了,正好弥补了向那略为秃顶的头。
待向去洗手间时,我看着闪烁迷离的“回忆吧”,自嘲式的摇了摇头,想起了现代诗人陈炎祥的一首诗《相见不如怀念》。只不过,相同的标题,不同的意境罢了。
深吸一口气,回到纳塔莉的书,此刻的我,正盘腿坐在家中的软垫上,那些青葱岁月在脑海闪过。
想起昨天去做头发时,年轻的发型师问我:“小姐,您的白头发要不要我帮忙拔掉。”我淡淡的回应:“谢谢,不需要。”
白发,黑发,秃顶,岁月无声却有形,能忆起来的都是礼物。
那一年的初恋,湿冷的雨季,甜甜的香蕉,臭袜子熏烤的味道,都一同定格在“回忆吧”调酒师浓密的黑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