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远的天际，寥落的疏星，苍老的树木在风中摇曳。点缀苍蓝天空的不是圆月，而是点点灯火——从教学楼传来的灯光点缀了天空，也点缀了人们的一天。
我站在操场一角，站在这棵苍老的树下。可惜我不知道它的名字，只能姑且叫它老树。其实也许它并不老，因为它是世界的一部分，而这个世界啊，它还是很年轻的。只是它那曲折奇崛的枝干，那枝干上弯弯曲曲的纹路和那苍绿色的叶片总给人这样的错觉。它就那么孤独地伫立在操场一角，不引人注目，仿佛它唯一的贡献就是给旁边的体育器材投上一片阴凉。然而在这寒冷的冬天，似乎这一点阴凉也被人忽视了，于是这老树就这么默默着，默默着，直到我走近为止。
孤独的树干最近被新刷上了白漆，也许是颜色太厚重了吧，树干竟与那白漆显得极其突兀。树干上老褪的树皮可以一片片地剥下来。顺着树干向上，树撑开一把蓬大的伞，扭扭曲曲向四周攀蜒。树并不高，枝叶也并不茂盛，蓝蓝的天空透过稀疏的枝叶间洒下来，铺满了枝干。树于是也便成了夜的化身，继续倔强而孤独地站在夜里。
我站在树底下，抬头，默默地望着树顶。
不知怎么，这树带来的沧桑感，总给我一种共鸣。每每走到这棵老树下，我总是无端地想起从前的事情。
我会想起小时候我和哥哥在菜园里玩。我会想起有一次外婆送我去上学。
我会想起以前我们家附近长出来的一棵野树（大家都这样叫它），后来被人砍了。
我想，这树代表着什么呢，难道仅仅是校园里的一棵不被人注意的树吗？不，我想不是的。它站在特殊的位置，经历了特殊的时间，每天见过不一样的人。晚自习的灯亮起来了，每个夜晚就是它们陪它安然入眠。多少个莘莘学子拼搏的夜晚，多少个没有光明的孤寂的夜啊，增加了这树的年轮。
我想这树或许就是时间的化身，或是生命的化身。就如同时间一般，这树是多么容易被人忘却啊。时间给了这树生命的沧桑，也给了它存在的意义。毫无疑问，谁也无法阻挡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流逝，但是，假如我们能做到同这树一般，让时间把我们的生命变得厚重，变得有勇气挺过一个个暗夜又见过一个个日出，那么，我们也能无愧于时间，无愧于生命，无愧于同是所有生灵的创造者的自然。
晚风吹过，稀疏的叶子缓缓在风中飘落了，有一些落在我的头发上。我站在操场一角，站在这棵苍老的树下。它的枝干尽管枯瘠，它的形态尽管奇崛，但是却如此挺拔屹立。不知怎么，我发觉它仿佛变了，变得越发优雅了。
有的时候我会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激动，走上前，我的脚紧贴着它的根，我的额头轻轻贴上它苍老的树皮。那一刻，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的额头感受到了生命的温度，我听到了它的心跳和血液的流动，我也听到了无声的叶落。我想，就是情侣间深情的接吻也许还不过如此。
晚风继续吹拂着，人流继续在离我不远处缓缓涌动着，广播站的歌声继续唱着，火车轨道上继续隆隆地响着，时光继续流逝着。
我常常爱在这角落里倾听叶子落下的声音。
原创by子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