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拉萨的第一个晚上,不知是兴奋,亦或是高反,反复不能眠。
沉闷至极,打开电脑,登陆久已不用的QQ。
哇,看来与吾般不眠的人还有很多,刚上线,小喇叭便闪个不停。
吾一个个的查看资料,看到一个网名“灰太狼”,觉得蛮有意思,就通过了他的请求。
最近不是流行一句话:做人就要喜洋洋,嫁人就嫁灰太狼嘛。看来这人还知道与时俱进,挺会跟风的嘛。
哪知吾刚在心里夸了一下,那边却发过来一句很没有创意的问候:“你家哪呢?”
吾顺手回过去:“太老套了吧?都新世纪了还玩查户口?”
其实,不过都是无聊,互不相识的人打打嘴巴官司,KILL时间罢了。
然而,对方却不依不挠,连续发过来几个问号:“你家哪呢?”
突然很生气,猛敲键盘:“祖籍在山东,生长在北京,父母在沈阳,户口在广州,工作单位在南京,人现在在西藏,你说,吾家在哪呢?”
过了一会,灰太狼才回复:“这么复杂啊。”后面还加了一个满头大汗的表情。
吾以牙还牙,发过去一串的问号:“问你呢,你说吾家在哪呢?”突然觉得十分的解气。
“这个,有点复杂。”灰太狼终于没有没有答上来。
吾发过去一个恶恨恨加鄙夷的表情:“看来,你的智商也并不比吾高啊。”
立即下线,重新躺回到床上。
外面不知何时落起了雨,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听上去格外的闹心,愈加的不能眠。
前尘往事,悲欢离合,一幕幕交映在眼前,最后却都纠结成四个字:你家哪呢?
突然骇出了一身冷汗:我是没有家的,不说“家”字也已经不是一两年的短暂时间了。从什么时候呢,开始说:该回公寓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今天从公寓出来、送我去×××酒店、今年回父母那边过春节……
幸亏,中国的语言丰富,总有那么多的词备用。
小时候,父亲在镇上任职,单位分了一套小院。母亲在乡下,独自居住在一个更大的院落。那个时候,我有两个家,大部分时间跟父亲在镇上住,逢周末与节假日,就跟了母亲在乡下的家住。
大约是小学二年级吧,父亲工作调动,便把我送到乡下读书,半学期后,又把我接到他身边。这一接送的过程大约持续三年,直到我读五年级,父亲工作不再调动,我也才算稳定下来。现在算来,小学六年,我转了五所学校,乡下的小学,我断断续续回去了四次。
然而,母亲依然在乡下,我依然在两个家中往返,只是距离更远了一些。
后来读高中,寄宿在学校,每月休息两天。每到月末周五的下午,同学们都是归心似箭,见了面,掩饰不住的得意:我要回家了,你回吗?对了,你回哪个家?一起坐车吧。
我那时差不多仍是两地跑:碰上父亲回乡下,我便直接回乡下;碰上母亲去镇上看父亲,我便回镇上;若是父母不在一起,或是先看母亲,再搭车去看父亲,或是先看父亲,再回乡下看母亲。
及至读大学,兄姐相继工作成家,一家六口人,方向各异地居处六地。每次回“家”,似乎都不是一个地方,以至室友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说,这些车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都说回家,却每次的车票都不同呢?
我哭笑不得,亦开始琢磨着给“家”一个定义:有父母、或有父亲、或有母亲在的地方吧。
母亲大病一场后,父亲提前办了退休,两人便从单位搬到了市内哥家,只是偶尔署假的时候才回乡下居住一段时间。那时,我的回家,基本上就只有一个“家”了。然而,虽然有父母在,却终觉得有怪怪的感觉,再加上工作渐渐繁忙,每年也就春节回去呆上十天半月。
在工作的城市买了一套小房子,刚准备把狐朋狗友拉到一起庆祝一下自己有个家了,朋友淡淡地道:你那哪算得了家,小窝,只能是窝。
每次回去或通电话,父母总是唠叨:工作总是做不完的,再忙,也该记着成个家啊。
原来,我是没有家的。
我慢慢糊涂起来,头痛的厉害,开始搞不清楚“家”的含义。
是的,我家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