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肯尼亚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多数时光却总是重复于酒店、客户与饭店之间。不知不觉中,再也不理会车窗外形形色色的非洲风情,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新奇,变得如此理所当然,融入那蓝天、白云和绿树,和我,被透明的车窗完全阻隔。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又是一片喧嚣的街道,又是一天忙碌的工作。仿佛是无限的轮回,每一个人重复过着一天天重复的生活,反复走着重复的道路,重复干着重复的工作。此时的我,最惬意的莫过于望着车外的闪过的风景,放空头脑听着音乐,感受这片刻的轻松……
一辆Matatu(肯尼亚公交)从后方疾驰而来和我并行行驶。涂鸦花哨的外观依然无法遮掩面包车的破旧,冒着黑烟的排气管以及喘着粗气的发动机不禁令人感慨这是一位年迈的虚弱的老人在奋力奔跑。车里坐满了黑人,一排一排。或许黑人本身皮肤黝黑发亮,透过那浑浊的车窗,整辆车显得更加肮脏不堪,更难以想象车内的空气会是多么污浊。其中一位母亲抱着孩子倚着窗户坐着。孩子大约3-4岁,圆圆的脑袋、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啃着手指望着窗外。白如纸的大眼睛显得特别醒目 ,在与我的车擦肩而过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而我也一直盯着他瞧。数秒之后,我的车和Matatu来到分岔路,好似速7结尾的画面,两辆车各自循着路越行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不知道在孩子年幼的心中此时会浮现出怎样的想法,我也永远不会知道这片刻是否会留存于孩子的心中。
刹那间,诸多想法涌现了出来。我们生命的交集恐怕只有这刚刚过去的一刻,从此不再会有任何的关联。而这与我相遇只有几秒钟的孩子会是谁?他的家庭情况如何?投胎于非洲,他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或许他仅仅出生于一个普通的非洲家庭,靠着母亲养育,依然为着每天的温饱问题挣扎,还有一个不靠谱的懒惰的经常不在家的父亲。回到破旧不堪的家里,躺在砂石地上玩耍,直到傍晚与母亲一同吃饭,用手抓着带盐的蔬菜过着烤玉米或者Ugali填饱肚子……长大后送去附近的学校,与同龄人念书,每天下午2点准时放学,穿着脏兮兮的校服、背着书包,在烈日底下、在漫天的沙尘街道边奔跑嬉闹……终于念完了初中,或者高中。随便找一份零工,拿着每日结算的少的可怜的工钱去买烤玉米当晚饭(中饭一般就省了),周末喝个酒,晒个太阳,如此往复……
这就是绝大部分非洲人的人生,也是这位和我萍水相逢的孩子未来的道路。也许,在我们眼中,如此命运着实可怜可悲。从小生活在落后的地带,无法享受美食、娱乐、无法接触科技的进步,无法获得人生的快乐……但是,说不定我们的人生在其他人眼中何尝不也是可怜又可悲的呢?未曾怀着金钥匙出生,长大成人忙于工作,却不知“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忙忙碌碌不知不觉人生从手中溜走,从不曾相信自己会老去的青春时代刹那间来到了壮年、中年时代,回顾走过的岁月感触最多的却是一个个想要却没有完成的愿望。羡慕和感慨其他“人生赢家”潇洒的经历后,回过头仍然继续原有的重复的机械的没有激情生活。
相比那孩子,我坐在相对宽敞舒适的车内,穿着整洁的西装,拥有手机获取最新的信息。而他什么都没有。我们的未来正如同这两辆车,自这一刹那的相遇以后,逐渐远离,天各一方。但同时,我们的人生却又如此相似,想要挣脱各自身上无形的枷锁,向往遥不可及的理想生活,却最终坠回原有的轨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