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三月。凌晨四点，我坐在教室窗台上，拿着语文课本感受着微凉的春风，面对即将来临的中考，似乎缺少了一点点紧迫。

春风是温柔的，像雏鸟的绒毛般细腻。吹在身上温热、沉醉，夹杂着绿色的气息。一切的生命经过了冬天的酝酿变得躁动，试图挣脱土地坚硬的外壳。除了春风吹过耳畔的呢喃，凌晨寂静的，仿佛能听见柳树枝桠迸发生机的声音，像燃烧的火焰噼噼啪啪的爆裂着。门前的空地是成片的车轴草，他挨过冬天的干冷，在春风的温柔中沙沙的生长。再过一段时间，他们长到足够高，足够壮，便会开出白色的小花。引来成群的蝴蝶。男生会折断柳条，在蝴蝶群中挥舞。挥动的柳条会利剑一样，斩过蝴蝶的身体。蝴蝶的翅膀在阳光下如烟花般绽放，身体掉落到地上，抽搐着，蜷缩着。然后慢慢枯萎，慢慢溶解，慢慢消失在泥土。女生也像蝴蝶般被吸引，留连在草丛中寻找那罕见的四叶草。据说四叶草能带来幸运，更能带来含苞待放的少女们在青春期懵懵懂懂的悸动。

化学老师说物质是守恒的，化学反应只是改变了物体存在形式，据此我们能推导化学反应方程式。物理老师说能量是守恒的，能量的转移改变物体状态，而运动是永恒的。自然界的万事万物便在两个自然定律中规律的变化。物质是由粒子构成的，而粒子本质呈现出波粒二象性，所以万事万物都有真实与虚无叠加的存在状态。于是身体开始慢慢挥发，慢慢分解，分解成分子，分解为粒子，从固定状态转化为虚无缥缈，在空间中扩散，扩散到无限远，在运动中永恒。

等重新回归到实体状态已经是在英语课上。阳光透过单薄的衬衣，灼烧着皮肤。抬起头，窗外一片灿烂。空气变得干热，窗外绿色伴随温度的上升变得模糊。老师的声音渐渐变得空旷，漂荡在教室上空，如山涧回音般空灵。同学们如同阳光下的绿色，充满生机却又萎软模糊。

汗水渗出皮肤，慢慢凝结成珠，在阳光炙烤下又慢慢蒸发变成汽，灵魂仿佛也随着蒸汽脱离皮囊的桎梏，飞出身体，飞向半空中，俯瞰春光明媚里宁静的校园。自己已失去形态，脱离实体世界。身体分散在中静静观察世界。闭上眼，感受深海的宁静与温柔，再无其他触感。这种虚无的感觉让人迷恋，让人沉醉。突破了物理定律，万物变得静止，时间变得永恒。

早春的昼夜相差甚远。阳光灿烂，夜凉如水。从教室到宿舍喜欢绕道操场上，这里没有人声喧哗。挣扎了一天的学子带着疲惫计算两点之间的最短距离，希望早点结束这一夜，重新开始新一天。精力过剩的男女牵手走向偏僻的角落，面对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轻声互诉衷肠。

橡胶鞋底与水泥地面上沙砾的摩擦声清脆悦耳，明亮的月光将身体轮廓倒映在地面上清晰可见。操场边的垂柳渐渐吐出新芽，露出新蕾，再过不久便能见到柳絮纷飞。水渠里有水满满流淌，带着些许冰雪的寒冷。等水温上升，水渠里就会有小鱼和龙虾出没。头顶上是满天繁星，闪耀着亿万光年外亿万年前燃烧出的光亮，不知道那颗星星在此时此刻是否还在。

银光布满大地，寂静渐渐降临。气息开始安定，深夜孤独长眠。春暖花开，迎接夏天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