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通罗马”，可谓是妇孺皆知的一句熟谚。然而在1954年一位名为费里尼的意大利导演还真拍摄了一部名叫《大路》的影片，故事的地点也选在罗马。

提起罗马这座城市，想必人们脑海中立刻浮现的便是奥黛丽赫本饰演的那个美丽公主在罗马邂逅的那段令人钦羡的浪漫爱恋。然而，存有这一念头去观看此部影片的观众也许觉得有几分失望，因为故事的男女主角远非高贵的出身、亦没有殷实的物质生活，他们不过流落社会底层的江湖艺人。

故事的女主人公叫做杰索米娜，其生活境遇实在让人堪怜。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父亲过早地辞世，还有四个饱受饥饿的妹妹。为了存活，杰索米娜的母亲不得不以一万里尔将她卖给了一个有着铁肺之称的赞帕诺。离别前，母亲告诉她赞帕诺会教会她一门手艺，可以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怀着满心的期许，杰索米娜挥手上了赞帕诺的那辆破车。而后，他这悲情的一生便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杰索米娜母亲所说的手艺，实则不过敲敲打打并扮演小丑以此谋生的江湖艺人罢了。为了让杰索米娜快速学成，赞帕诺竟以枝条时不时打她。学习小号的过程虽苦，可从日后的生活里不难发现小号也着实给杰索米娜的生活带来了几分欢乐。她也是喜欢小丑表演的，着上扮相她便可以欢愉地进行表演。

不得不说，这一安排实在体现了导演的高明。你想一个饱受生活折磨得人儿，竟成日装扮成这世上最欢乐的小丑，可是表面的欢愉终究无法掩盖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无限苦楚。在卖给赞帕诺之后，她不仅名誉上是其表演上的助手，也实际上成了赞帕诺的妻。遗憾的是赞帕诺不是懂得怜香惜玉的那种，教授杰索米娜小号表演过程的残暴即是明证。除此之外，他还有贪恋女色、作风不检点的弊病，在小酒店偶遇一红发女子后便待其出去自在逍遥，抛下了杰索米娜。而后在一场婚礼表演后，赞帕诺似又与一女修女建立起了不正当的勾连。一系列的事件过后，杰索米娜在内心思量“我为他做了一切，他为我做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我要离开”。这次她鼓足勇气脱掉外套和鞋子选择了离开，只不过后来他又被赞帕诺给找了回去。也就是在这次的逃离过程中，杰索米娜见到了在街头表演走钢丝的傻瓜。

随着情节的发展，加入马戏团的杰索米娜、赞帕诺竟与傻瓜再次会面。由于赞帕诺不满傻瓜经常对其的嘲弄，终于在某场表演后大打出手。结果是，二人被警察带回了警局，也被马戏团解雇。傻瓜之所以总是对赞帕诺冷嘲热讽，其实是他看不惯赞帕诺对杰索米娜的暴力做法，更主要的是傻瓜极有可能爱上了单纯的杰索米娜。

接下来导演又展示了他杰出的构思天才，特意让傻瓜提前从监狱放了出来。出狱后的傻瓜来到了杰索米娜的面前并询问了个发人深省的疑问：你为何不选择离开？离开后赞帕诺又是说了怎样的言语？杰索米娜思虑了许久，缓缓说道“跟谁都一样，都是一文不值”，甚至还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听罢此言，傻瓜的宽慰之语实在不愧为极具哲理的真知灼见。傻瓜说，“这世上的每件东西都是有用的，即使是这块石头，也是有用的。我不知道这块小石头有什么用，但它一定有用。因为如果它没用，那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也是这样”。此言一出，杰索米娜嫣然迷糊灌顶，仿佛她手中那块微不足道的小石头一下子有了神奇的魔力，她也懂得了人生的真谛与意义。

一番考虑，最终杰索米娜还是决定应该和赞帕诺继续待在一起。善解人意的傻瓜尊重杰索米娜的决定，义无反顾地将其送到了警局门前，而后又送一项链以作念想。傻瓜离开时，杰索米娜眼中不由得流出磅礴的泪水，此时她的脑海所浮现的怕是一定是与傻瓜相处的那些美好瞬间吧：倾心的交谈、教其乐器时的那种温存——

赞帕诺出狱后，二人继续同行。在修道院的那个片段，可以说是除却上面言及对话后的又一个精彩篇章。在一个阴雨的夜晚，寄居在修道院破旧谷仓的杰索米娜突然言起她曾经真想死过，而现在却想嫁给睡在她身旁的赞帕诺。并小心翼翼地询问赞帕诺“你有些喜欢我吗”，只是一旁的赞帕诺找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倘若剧情到此为止，到符合中国人所喜爱的大团圆结局。然而，人家毕竟是国外导演。之后，让赞帕诺与傻瓜机缘巧合地再次相遇，而且赞帕诺还失手打死了傻瓜。之后杰索米娜始终耿耿于怀，难以忘记傻瓜的死亡，仿若鲁迅《祝福》中的祥林嫂那般反复说着“傻瓜受伤了，傻瓜受伤了······”，并被赞帕诺无情地加以抛弃。

多年后，赞帕诺偶然听到了与旧时杰索米娜演唱的相仿的曲调，匆匆赶去，这才得知了杰索米娜已经辞世的消息。只是一切为时已晚，留给他的唯有借酒消愁，悔恨遗憾。或许这个有着强健体格的汉子也是含有温情的吧，他之所以对傻瓜大打出手很大程度上可能与对杰索米娜的在乎有关。

影片的最后有一个让人久久难以忘记的瞬间，那便是赞帕诺驾着他的那辆破车行驶在宽阔的大路上，而不远处躺着的是即将离世的杰索米娜。反思整部影片，我们不禁追问导演费里尼所言的大路究竟在何方？杰索米娜之所以最终追随性格暴躁的赞帕诺，绝不能够简单地之归结于习惯使然，其实长久的相伴，早已让其生发了好感。赞帕诺结局时的嚎啕大哭，是由于他一直忽略了守在他身边的那个贤惠的妻。从事表演钢丝的傻瓜，整日活得逍遥自在，是因为他早已明白了生活的大路在哪里。可见大路真的不远，它就在我们的身畔，只不过太多时候我们总是或因习惯或是刻意避而不见，难以将其发现而已。

陌上尘

2015年1月6日

于敬文图书馆七楼东艺术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