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男人不爱你的时候,他才不理会你的伤心欲绝,歇斯底里。他爱你时,捧你在手心,视你如珠如宝,而不爱你时,你不过是堆玻璃渣子,不名一文。你笑是错,哭是错,活着呼吸也是错,死了反倒清静。
“不,我没有这样认为。咨询师也不是神,总有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这和普通医生一样呀,总有治愈不了的绝症。如果本身创伤严重,冲突尖锐,没有达到预期咨询效果,那是很正常的。”董笑嫣想到她刚才提到沈知谦曾对毕希礼起过伤心,忙问道:“你爷爷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否则,哪有我们的现在。”毕慧琼说,“只是后来想每每到这事,我总是一阵阵后怕。”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对毕老先生有这么大的敌意?”董笑嫣不理解对比许子峰的描述,似乎经过咨询,沈知谦的状态好了很多。由此可推断,他和毕老先生应当有不错的咨访关系。普通人是无法理解来访者对咨询师的感情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赖。
“人一旦过于在乎某样东西,就容易变得极端。要不,怎么说不能去考验人性呢。他担心爷爷反对我们在一起,更担心他把反对的原因说出来。”毕惠琼神色沉静,又带着几分悲悯,“你知道他的经历吧?”
董笑嫣越听越糊涂,这沈知谦不是同性恋吗?怎么……
“嗯,知道一些。”她回答。
“他的经历跟许子峰很像,只是更惨一些。”毕慧琼长长吁了口气,“他妈妈曾想杀了他,向他爸爸报复。还好,他大难不死。”
“啊!”董笑嫣以手掩口。
沈知谦的经历确实跟许子峰很像,他爸爸同样是白手起家,闯出自己的事业。后来,他渐渐开始不回家,总是推托自己工作忙。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原来,他和自己漂亮能干的女下属搞在了一起。
沈太太反应激烈:“我要你马上断了和她的关系,否则,你在外面给我搞出人命,我就在家里给你搞出人命。”
沈先生对此不屑一顾,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才不会放在心上。当一个男人不爱你的时候,他才不理会你的伤心欲绝,歇斯底里。他爱你时,捧你在手心,视你如珠如宝,而不爱你时,你不过是堆玻璃渣子,不名一文。你笑是错,哭是错,活着呼吸也是错,死了反倒清静。
直到后来,沈先生才知道自己曲解了妻子的意思。等女下属怀孕的消息传来,沈太太也走向了归之路。
那天,持续抓狂暴躁了几个月的妈妈突然变得很温柔,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全部是他爱吃的菜。
妈妈不停帮他夹菜,时光仿佛回到了爸爸变心前,那时候的妈妈就是这么周到体贴,讲话柔声细语:“来,多吃点儿。以后,咱娘儿俩好好过。”
“妈,你想开了?”沈知谦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妈妈今天状态很好,精心打扮过,非常漂亮。沈太太的五官与沈知谦极为相似,只是脸庞略小,衬得眼睛特别大。少女时期,也是人见人夸的大美女。追求的人络绎不绝,她独独看上家庭贫寒却成熟干练自强不息的沈先生。与许多天真烂漫的年轻女子一样,她最最看重的是爱情。只要有爱,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她愿意陪他吃苦,陪他奋斗。她相信,他总归是会成功的。是的,他成功了。然而,却不是与她共享成功果实。
沈知谦红着眼,吃了两大碗饭,喝了两大碗汤。这段时间,家里实在太压抑了,他什么都吃不下。现在,终于可以大快朵颐,饱餐一顿了。
晚饭后,妈妈陪他看了会儿电视,两人聊起了沈知谦小时候的趣事,笑得前俯后仰。这个家,很久都没有笑声了。沈知谦好快乐。爸爸不回来也没关系,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挺好。他已经十四岁了,他可以照顾妈妈,保护妈妈,甚至,他自信可以比爸爸做得更好。爸爸会离开妈妈,而他永远都不会。
妈妈替他放好洗澡水,水温控制得刚刚好,太舒服了。他愉快地躺在浴缸里,闭目养神,觉得整个人都在飘,飘到了云层上,那么柔软……
待他醒来时,错愕地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左手绑着绷带,右手挂着点滴。爸爸坐在一边看着他,神色颓败而萎靡。出什么事了?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出什么事了?妈妈呢?妈妈在哪?”
“知谦,知谦,你醒了?”爸爸死灰一般的脸上突然有了生气,按住他,“你别激动,我去替你找妈妈!”
妈妈当然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死了。
当天晚上跳楼死的。
原来,她所说的在家里搞出人命是这个意思。
沈先生没有想到,沈太太做事情会这么极端与狠绝。
然而,到底是谁无情无义呢?
沈太太杀了自己,也差点杀了儿子,可她到底报复了谁?
在一年之后,沈先生还是结婚了。因为孩子需要一个家。
可是,沈知谦的家在哪里?在哪里?
……
听到这儿,董笑嫣的双眼早就濡湿。
“接下来的事情,想必你知道了。他遇到了许子峰。”
“是。可是,他找子峰……”
“为了帮他。”
“帮他?”董笑嫣张大眼睛。
“对,还因此挨了一顿揍。”毕慧琼摊手,“还顺便被你冤枉一次。”
“你……你怎么知道?”说完这话,董笑嫣才惊诧自己的低智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好在毕慧琼没有穷追不舍,她兀自说下去:“经过爷爷的专业辅导,他的状态好了很多。心扉慢慢打开了,所以,我才有机会走进去。他害怕失去我,他不想再孤独。”
也是,有这样一个善解人意,让人如沐春风的爱人,谁还想呆在冰冷的孤独里。董笑嫣深感认同。
“所以,他对爷爷起了恶念。”毕慧琼一直温婉从容的脸上覆盖凝重的乌云,“善恶不过一念之间,一念之差,万劫不复。好在,他在最后时刻收手了。”
他来向她坦白,坦白自己的不堪,坦白自己的凶残,等着她的审判,然后怫然而去,留他一人冰冷地绝望。
他蹲在地上,抱头痛苦地煎熬着,然后等来一个温暖的拥抱:“听起来,以前的事情似乎真的很糟糕,但是,我们这么年轻,有很多的时间,去做好的事情,过好的生活。”
沈知谦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伸手去抹眼泪,想将她看得更清晰,再清晰。
怎么你就不相信?
有人爱你,
爱真真实实的你。
你不需完美,
也不用伪装。
我爱你,爱你的光芒,也爱你的伤痕。只要,你不要把伤痕变成利器,去伤人伤己。
那一刻,沈知谦得到了救赎。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它既是蜜糖,也是毒药。它可以拯救你,也可以毁灭你。它既伟大,又卑俗,既无私,又毒辣。或许,爱情只是爱情,爱情没从问题,只是陷入爱情的人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