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至微雪 参赛编号515
01
我叫荧荧，在我的梦里，有一条古老的长街，漆黑而漫长。在长街的尽头，有着微弱而泛黄的灯光。
我每次走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都走不到尽头，每每在最接近那亮光的时候，梦就醒了。
十八年了，这个梦重复了十八年。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十三年。因为我五岁之前，记忆全无。
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长大的。只知道，自有记忆以来，耳边总是响起一个浑厚而低沉的男声，总是在叫“鱼儿”还是“余儿”？那声音充满了悲伤，又带着无奈。
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幻听，可是我却真真切切地感受他的存在。感受到他在触碰我，可是身边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一度以为自己是患有精神病，还曾经去看了很有名的心理医生。蓝医生说，我没有精神问题，应该是睡眠质量不好而影响的。
那漆黑漫长的长街总是让我睡不安稳。我猜想，那可能是与我五岁前的记忆有关。若能想起以前的事，或许就能解开这个梦。只是我找了周围所有的地方，甚至还去了周边的城市，也找不到梦中的长街。
古老的长街，究竟在哪儿？又藏着什么记忆？
02
提前了一个星期的预约，终于见上蓝医生一面。我又跟他说起，那个活在我身边，能听见他声音能感受到他触碰的男人。
蓝医生说那可能是我最亲近的人。
可我思来想去也记不起我最亲近的人究竟是谁？
咨询无果，蓝医生给我开了一瓶安眠药改善睡眠。
上了公交车，我习惯性地带上耳机，放着自己最喜欢听的纯音乐。其实，带上耳机就会让我觉得安全感满满地，即使耳机里没有播放任何音乐。
车上一位小女孩正嚎啕大哭，小女孩的妈妈拿着一根大大的棒棒糖在哄她。我忽然头疼得厉害且伴有耳鸣，一瞬间就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我用力地敲打着头，只感觉头痛欲裂。
脑里隐隐约约出现一幅模糊而残缺的画面，一个小女孩正嚎啕大哭，小女孩的面前似乎站着一个女人，厉声大骂，“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要你有什么用！”
忽然心里感觉一阵刺痛，公交车上嘈杂的声音又回来了，头终于不痛了。
我满头大汗，赶紧下了车，似乎在逃离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方。
难道……那画面里的小女孩就是自己？那个女人难道是自己的妈妈？
走着走着，那个声音又响起，他大喊着“鱼儿”，那声音着急中带着担心。忽然，背后被人推了一把，我扑倒在地。
耳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那司机打开窗对着我大骂，“你没长眼睛吗？瞎了是不是？没看见前面是绿灯啊？你想死也别死在这里！”
我慢慢坐起，理了理思绪。似乎自己刚刚是横穿了马路，差点给那大货车撞上。是他，是他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是他救了自己。
我四周观看，都是匆匆而过的路人，还是找不到他。可是自己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在身边。
03
洗完澡后，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今日那画面中的小女孩。心里隐隐约约感到有一丝厌恶。
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越想越困，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朦胧间感觉到他在帮自己盖被子，说了一句，“睡吧。”
没想到安眠药的药劲这么快起效，我强撑着睡意，闭着眼睛问道：“你是谁？”
“鱼儿，我是常宁啊。你想起来了吗？”那声音充满了欣喜。
我迷迷糊糊道：“我不是鱼……儿，我是……荧荧。”
我奋力奔跑着，还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到达尽头了，那灯光已经十分耀眼了。我使劲全部力气，一脚踏了出去。
此刻，梦醒。
又是一夜奔跑，又是满头大汗。我掀起被子起身洗漱，似乎想起昨晚临睡前好像与那个人对话了。他说……他是常宁。可是记忆里却没有这个名字。最可笑的是他竟然喊自己鱼儿？虽然我记忆不全，可自己的名字还是记得的。
吐掉嘴里刷牙的水，擦了把脸。忽然发现镜子上有很多条裂痕，似乎被人打碎了一样。我用手去抠那碎片，镜子碎片忽然哗啦地都掉下来。
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是镜子的碎片划破了手腕的血管。我赶紧拿起毛巾包住伤口止血，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是在家里，不然给人看到还以为自己割腕自杀呢。
可是越来越不对劲，明明自己已经按住了手腕的血管，怎么会越流越多血呢？那血由鲜红变成暗红，流满了整个洗手盆。在残缺的镜子碎片中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
血还是不停地往外流。眼前忽然看到梦中古老的长街。已经走到了尽头，那是一盏黄色的路灯，路灯下流了一滩暗红色的血。
04
“常宁，我的愉儿怎样了？”
常宁抬头向来人笑了笑，“妈，你来了。医生说愉儿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那中年女人长呼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随后问道：“她怎么会割腕自杀了呢？”
常宁一脸难过愧疚，“是我不好，我睡着了不知道她今天起这么早。她拿漱口杯砸碎了镜子，用碎片割腕。”
“这事不能怪你，你一天24小时看着她也够累的。前几天，她独自上街去了，若不是你救了她，她早就被那大货车撞上了。”
常宁满脸哀愁，眼眶泛红，“若不是我早些年一心顾着工作，连女儿出生都没有回来陪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得了产后抑郁，她当时还告诉我了，我竟认为她是小题大做。”常宁一下子泣不成声，“如果我当时能关怀她，她就不会恶化到精神病！女儿也不会死，我是千古罪人啊！”
那女人也泪流满脸，“要是这么说，我才是千古罪人啊！蓝医生说愉儿的病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童年缺乏父爱母爱，才会导致这样的悲剧。是我有眼无珠识错了她爸，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还赌债把愉儿说成是男的卖给了人家后就逃了。可怜我的愉儿被丢了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我们都欠她的。”常宁紧紧握着愉儿的手。
07
愉儿缓缓睁开了双眼，问道：“这是哪里？”
常宁欣喜万分，“愉儿，你醒了？我可担心死你了。”
“你是谁？”
“我是常宁啊。”
愉儿愣了愣，“常宁？原来那个声音是你。但是，你是谁呢？我不认识你。”
“我是你丈夫啊。这位是你妈妈。”
愉儿大惊，“什么丈夫？胡说什么！我才十八岁，还没结婚呢！”
“愉儿。”愉儿妈妈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愉儿惊恐地避开，“谁是愉儿？你们认错人了，我叫荧荧。”
常宁一下子悲从中来，声音沙哑道：“愉儿，你醒醒！荧荧……荧荧她已经死了！”
愉儿望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恐怖至极，“你说什么？我就是荧荧，又怎么会死了呢？愉儿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
常宁眉头紧皱，暗自下了决心，鼓起勇气说道：“愉儿。你醒醒。荧荧是我们的女儿，荧荧是被你杀死的，她五岁那年，在老家的巷子里被你一刀刺进心脏捅死了！”
常宁深吸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水。
愉儿脸色煞白，自言自语道：“巷子？五岁？荧荧死了？我死了？我杀了自己？”
08
蓝医生接到常宁的电话急急赶来，见到精神恍惚的愉儿，听了常宁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遍后，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蓝医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他们，我是荧荧。”愉儿拉住蓝医生的衣袖，“蓝医生，你明明告诉过我，说我并无大碍，吃些安眠药保证睡眠质量就会没事的。”
蓝医生慢慢抽出自己的衣袖，缓缓说道：“愉儿，那是在你幻想中的我说的。现实中，我并没有说过那些话。还有，你叫愉儿，荧荧是你和常宁的女儿。荧荧五岁那年，被你亲手杀了。”
愉儿直冒冷汗，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常宁着急问：“蓝医生，愉儿情况是不是又严重了？”
蓝医生说道：“之前已经跟你们说过，她之所以会杀了自己的女儿，是因为她从小没有感受到亲情没有感受到任何温暖。当她有了孩子，她不知道要如何疼爱她，甚至觉得她自己的孩子很讨厌，很恶心。她当时病情已经恶化到精神病，内心强烈地讨厌她女儿所有才会杀了她自己的女儿。”
“那她现在怎么把自己当成是她自己的女儿？”愉儿母亲一脸担忧道。
“在她病情短暂性恢复正常后，得知女儿被自己亲手杀了，打击过大。所以病情再次恶化，她把自己代入女儿的角色生活，以致忘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那能否治好？”常宁急切问。
蓝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尽量让她心情愉悦地生活着吧。”
09
“漆黑的古老长街是老家的巷子，地上那一滩血是我杀了我……是我杀了我……在巷子里……啊！”
传来愉儿的一声尖叫，常宁立马飞奔到她的身边，“愉儿没事，我在呢。”
愉儿紧紧抓住常宁的手，已经抓出淡淡的血痕，“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杀了我？在那巷子里……那一滩血……”
常宁一脸难过，忍住道：“没有，没有。你只是做了个恶梦。我们回家吧，愉儿。”
“只是做梦？”愉儿顿时放松了下来，“那愉儿是谁？”
“不管她是谁了。荧荧，我们回家吧。以后我一直照顾你。”常宁抱着愉儿，似乎是久别的重逢。
愉儿开心地笑着：“好啊！你带荧荧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