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才知道醉过。
南山夜里昏沉地醒来,一边用双手机械地掐着太阳穴,一边突然冒出了这句警句般的话语。
头疼得,倒不像是要裂,而是那种丝丝缕缕的细小的疼,在脑袋中乱窜,南山只是希冀,摁住那嘭嘭作响的太阳穴,把这小蛇似的疼,掐住它的头,别再乱窜了。
一个人醒来,恍然处在不知所在的地方,像是初次的降生,疼痛中带着一丝欣喜。
醒了,是否醉过?
南山使劲地想,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怎么来的?为什么而来?
南山把太阳穴掐得红肿起来,又接着掐额头,案头放着一杯水,啊,水,南山的喉咙里刹时干得像一口枯井。
他垂着头,手径直伸了过去,不知什么东西碰到了地上,当啷一声,在夜里很清脆地炸响。
南山摸到了那个茶杯,手一歪,水洒了一地。
还剩半杯,南山一口气喝完,又重重地躺在床上。
南山忽然吸了口凉气,这水是哪里来的?自己怎么回的这个地方?这是哪里?
不安笼罩了南山。
这次,他的头要炸裂了。南山难过得呻吟起来,他晓得,全是最后一杯酒,那杯酒,要不喝,他不会这样。
可是,怎么能不喝呢?他知道,悠然正在望着他。
悠然望南山,是从小就被同学、伙伴们在他面前念叨的一句话。
悠然就那么望着他,望了几十年,南山早已没了感觉,可是,老沉坐在旁边,南山就不知道这种感觉对还是不对了。
南山早就决心将老沉和悠然排除在他在世界之外,自打他打定了主意,他就悄悄远离了他们,离开了他们的日子,南山时时思考这个决定对还是不对。可奇怪的是,南山对老沉的思念,远远大过悠然。悠然,只是一双淡淡的眼,从来不曾远离南山,南山在这双眼的注视下,从一个怯懦的小男孩,长成走南闯北的男子汉,从来不曾输过一口气。南山根本不思念悠然,他看得见她,看得见那双眼,就在他眼前,只要他走,只要他睁开眼,悠然就在。
可是,今晚,南山感觉不到了,他看不见悠然了,他喝了很多的酒,把悠然喝丢了。
老沉,就那么沉默着,他一次一次举起酒杯,南山只能应和着他的频次,一次一次举起酒杯。
南山知道,悠然只在看自己,根本没看见老沉喝了多少。
一个晚上,老沉只说了一句话,南山,其实你根本不用跑的。
南山那时眼里可能已含了热泪,他说,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理想,理想是平等的。
南山记得,老沉听了这句话,彻底沉默了,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这个神奇的地方,这个神奇的夜晚,南山的眼前再也没有悠然了,也许,他的决心,将悠估和老沉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今晚终于实现了。
南山瞪着双眼,看着窗外一点一点由暗转白,头里丝丝的疼一点一点抽去,他点一支烟,想,以后,再不会宿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