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越来越像一场夹杂自我催眠与集体狂欢的宗教仪式。时间的信徒只要这一刻的灵魂觉醒,那364天的浑噩平庸悲恸懒惰敷衍就可以完成完美对冲,并笃信上帝分配给自己的主线任务在新的时间工厂里会干得更好。
这种片段式的人生切割看起来诚意凛然,有血有肉,但却无法掩盖我们在真正的日常里对克洛诺斯的漠视和对人生意义的迷茫。伊恩·布鲁玛说:我们都生活在过去长长的倒影之中。这个宏大的历史观同样能够应用在当下的众生百态,我们像机器一样不断制造出足够的喧嚣,甚至满含热泪的为一件件战利品而刻奇。与此同时,长久而反复的机械做功又让我们对未来寄托了冒险式的期许,这种参杂着悲愤与无奈的心理斗争在这两年有了越来越多的热词去附和,并不断的减龄化,普适化。
许倬云先生曾提及:当下的一个世界性问题是人们生活的无目的性。之于大国小民的我们,在离心机般的高速旋转中,把灵魂甩出躯壳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而所有精神上的不安都指向着一件极不可逆的事:我们正在被各种虚妄的共识驯化成程序化的代码,或者说每个人身上的物性正逐渐成为主导,一条无形的指令缓慢的在祛除我们身体里不具备功能性的一切感官肌体。外部的娱乐盛宴已经不满足于制造无数个奶头乐的场景,阉割现实的元宇宙已然甚嚣尘上,真实版的『盗梦空间』正在兵临城下。
阿姆斯特朗在『轴心时代』开篇说到:也许每一世代的人们都相信,历史已到了一个转折点,但是我们当下遇到的问题似乎特别难以解决,未来愈发不可预见。我们所面临的许多困境背后隐藏着更深刻的精神危机。如今,每一个微小个体的跨年祈愿,像极了几千年前雅利安人为保来年丰收平安的古老献祭,而相对人类文明的发源者,我们对物性的追求和对灵性的消减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一种不证自明的退化。
消极的声音总是更有市场。但同样会有非常多在『离心时代』罩住精神之火的人,他们对自我的认知与开发,不止是为了响应这套集体机制的评价,而是去探寻更多看似『无意义』的苦旅。马斯克说:占有物质会让我变的沉重。乔布斯说:愿意用苹果的一切技术去换一个与苏格拉底共处的下午。这些被大众封神的时代狂人在物与灵之间其实有着非常笃定的站边,只是我们习惯于在消费主义下的集体狂欢,恰恰漏听了最精妙的奥义。
房龙在『人类的故事』里有这样一则故事:在北方一个叫斯维斯约德的土地上,耸立着一块巨石。它有一百英里高,一百英里宽。每隔一千年,就有一只小鸟飞到这块石头上,磨砺自己的喙。巨石就这样被磨光之后,永恒中才过了一天。所以,从这个视角看,时间的定义没有必要强行赋予在任何一个点上,在任何一个时间,我们都有去感叹去许愿去爱去拼去觉醒的任何条件,就如尼采所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张贞浩
202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