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妹妹带孩子回来,想去乡下看看,老师让孩子们认识一下吃的粮食到底长什么样。
妹妹说,回曹家村吧!
我也有点心动,曹家村是一个乡镇,是父母的工作地,也是我们从小生长的地方。
说实话,我早就有此念头,去年还怂恿老公带孩子去那里烧烤,可是天公不作美,连着阴雨天,接着就开学了,最终没能成行。
说走就走,其实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一个小时后,我们就驶上了那条专属道路,是一条硬化的柏油路,沿着小河蜿蜒地通向了我们的目的地,虽然过去了二十年,虽然已不是过去颠簸的石子路,但看上去还是那么的熟悉。
青青的小树,绿绿的小草,肆意耀眼的绿色覆盖了道路两旁的山坡。在这条道上,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我带着五岁的弟弟,到十里外的养蜂人家买蜜,妹妹只能在树荫下面等。这条路是我们奔向远方的路,想当年放假回家,迫切回家的心,只要踏上这条路就安定了。
前路上,有几只斑鸠和喜鹊在自由地散步,还间或有野鸡倏尔钻进草丛中的身影。那长长的闪着光泽的尾巴,曾令童年的我着迷,那时候村里唯一的娱乐就是每年的庙会,戏台上的穆桂英总是后背插四支长长的野鸡翎,是那么的英姿飒爽,总希望能在某个草丛中,幸运降临到我的头上,让我捡到一根漂亮的野鸡翎,虽然我从未放弃过寻找,但一次也没有找到。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村口,我侧身望去,就在右手方向,那条幽深狭窄的沟还在哪里,当年母亲生下弟弟,无暇顾及我和妹妹,吃过午饭后,不想午睡的我带着妹妹顺着河道,溜达到了村外,钻进了这条沟里,那时候虽然没有学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但对那种无人涉足,且又景色优美的地方非常向往。
我带着妹妹走进了这条幽深的沟里,起先平坦宽阔,清一色的长着一柞高的小草,密密的非常厚实,是现在公园里的草地无法比拟的。随着深入,草地里踩上去就会溢出一圈浅水,把我们的布鞋也洇湿了。坡脚下挨着草地长着一簇簇的水柳,蓬蓬的就像一个个绿色的大蘑菇,我觉得真的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又向里深入,发现水草中间长着一蓬从未见过的野草,细长的叶子,中间抽出一根长薹,上面长了一截像粗手指一样毛茸茸的东西,手指一捏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的绒毛蓬松扩散,飞扬起来。我们觉的很新奇,就拔了几根。突然,一阵被窥视的感觉袭来。我猛地转身向山坡上望去,虽然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我觉得就在半山坡的一丛柠条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脑子里一下就冒出了小时候外婆对我的警告“狼”,虽然我从没有见过“狼”长什么样,但有来自骨子里对它的恐惧。我怕吓坏妹妹,就什么也没敢对她说,故作大声说,“好了,咱们回家吧!”
不知道我是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很庆幸我俩平安地走出了那条沟。也很庆幸,父亲,母亲也没有追究我俩不睡觉,去外面野逛的事。父亲发现我俩手里的那些长棒棒,很惊奇,问在哪里拔的?我才知道叫蒲草,父亲说是一种很好的凉血药材,想要给弟弟做一个枕头。后来带父亲又去了一次,拔了一袋子蒲团,有父亲在自然没有那种恐惧的感觉。自那以后,再也不敢野跑了,再也没有进过那条沟里,但沟里的美景却深深地映在了脑海里。
进入村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破败的一排排的窑洞,曾经的供销社也塌了半边,院子里长满了野草。二十年不见,真的是沧海桑田,路面低了,河床却高了许多。曾经乱石遍地的河床,覆盖了厚厚的泥土,仅留下一条窄小的河流在静静地流淌。对面原来陡峭的山坡也因积年累月的坍塌变成了缓坡。
在我们小时候居住的卫生院外停下,走进院子,满目沧桑,原来整齐充满气息的窑洞,像古稀的老人,战战巍巍地静静地耸立在那里。原来的菜园依旧种着各种蔬菜,但看得出疏于管理,长的稀稀拉拉,估计连农家肥也没有施过。
闻讯出来的还是我们曾经的旧识,我们称他为哥,他父亲同我父亲是多年的同事,他顶父亲的班,坚守在这里,仔细想想近三十年了吧!他在这里结婚、生子,熬到现在满头花发。唯一的儿子也上班了,索性他妻子也陪他守在这里。
两口子热情地给同行的母亲拔菜,母亲稍稍客气一下也就接受了,我和妹妹仔细把上下两个院子看了个够,杂草深处我们不敢去,当年这里就有很多蛇。
看着浅浅的河床,我不禁担心,就如今这多雨的季节,一旦上游溃坝,洪水就会轻而易举地漫上路面,溢进院子。小时候河床那么宽那么深,也曾有过洪水漫进大门口的情形。
我和妹妹跨过小溪水,一脚踏进深深的草丛中,心中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是啊,当年我们简直就是小河的孩子,一年四季就在河里玩。夏季玩水,冬季玩冰。春天瞅着坚冰一点点的融化,秋天盯着河水一天天停止流动。我们在河里刨沙坑,挖泉眼,截坝、捉蝌蚪、捉小虾、捉小青蛙。
我招呼三个孩子快点来玩,大女儿倒是兴致挺高,很配合她妈和二姨的兴头,捉起了蚂蚱。二女儿和妹妹家囡囡却兴致缺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一会儿嫌草扎腿,一会儿怕虫子。
这里的草丛非常的茂盛,比去年去草原上的草茂盛多了,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小花。我和妹妹端着手机互相拍照,其余人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意思,真是不懂得欣赏,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草地。穿过小河,原来的那片小树林,还是原样,只是树身上多了斑驳的痕迹。
很快就要返程了,临行前我又扯了一把野草,做了一个花环,每个人依次戴在头上拍照。再一次回身望去,这个小镇因为撤乡并镇,和城市化的影响,变的人迹罕至,衰败不堪,中学操场的原址被半人高的野草侵袭,长的分外茂盛。小时候热闹的小镇已一去不复返,没了孩子们的笑声,没了下课的钟声,没有鸡狗牛羊的鸣叫。所有这里的一切都物归原主,回归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