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是我小半生以来最大的遗憾!
半年前,我还不能理解这句话蕴含的无奈与痛苦有多深。那个教我理解这句话的人——姑母,已经成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她是我七年乡下生活的陪伴者
是我童年时光的见证者
也是我人生的启蒙者
2003年夏天,弟弟出生了,六岁的我也到了上学的年龄,迫于无奈,爸妈把我送回了贵州老家,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老木房子早已经破烂不堪,最后让我去了姑姑家念书(说一下姑姑家吧,那是在贵州贫困县里的一个偏远小山村,那时候公路不通,赶集要走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我上学的时候也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那时的我不能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抛下我,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度认为是因为弟弟的出生,所以他们不要我了。
穿着花布上衣和迪卡裤子,微微发福的身材,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背着刚从山里拾回来的干柴,这是我对姑姑的第一印象,后来我就在姑姑家住了下来。家里很穷,是真的穷,住着老木房子,家里收入全靠姑姑养的两头猪和秋冬卖的玉米。但是姑姑从来没有让我自卑过,村里同龄人有的小玩意儿我也有,她也舍得花三块钱为我买一条橡胶皮筋儿,那时候我爸妈是没有给我在姑姑家的生活费的。姑姑没有孩子,她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我,不过那时候老房子里就我和姑姑,她有时候还得担起父亲的角色,承担我的教育任务。每次我拿了奖状的时候,她都特别开心,会为我煮一个鸡蛋吃。
因为家里穷, 姑姑没有接受过教育,她年少时就砍柴卖,用所有的钱让父亲念了几年书。在姑姑家的七年,是我对童年所有的记忆,小背篓、黄牛、山间田野、老房子…………
十二岁时,我爸爸妈妈终于攒够了能够在村里买房子的钱,决定把我接回去。我还记得我走的那天,邻里的叔叔伯母的都给我递吃的(在姑姑家的几年里没少叨扰他们),我哭的好不惨烈,一度想要挣脱妈妈牵住的手,我看到姑姑转过身去抹眼泪。
我离开以后,老房子里就剩姑姑一个人了,后来姑姑说她看到老房子里我的小玩具、衣服啥的就忍不住会流泪。半年后,姑姑就跟着姑父去浙江沿海打工了(姑父跟她感情不好,经常吵架),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离开云贵高原,也是唯一一次,她终于舍下了她的老房子和一亩三分田。别人给她介绍了一个餐馆煮饭的工作,这一做就是好多年没有回老家(姑姑晕车,每次坐车都会吐的死去活来)。
在姑姑打工的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我,一直念叨着想我,后来她学会了用手机,每隔两三天一定会给家里打电话让我接。每逢村里人有从外面回来的,她就会带上三两百块钱,还有她以前见都没见过的海鲜,托人家带回来(她平常连买个十几块钱的东西都会舍不得,却买了那么贵的海鲜)。
我高考那年,她想我但是又不敢经常给我打电话,怕打扰我学习,她就只在周末给我打电话,有时候实在她想我,周末一大早就来听到她的电话(因为爸爸想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在我14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去县城里上初中,因为没有宿舍,所以我都是一个人租房住,自己做饭吃,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是这样。)姑姑每次都叮嘱我要买点好吃的,要好好学习。
2017年,我高中毕业,只考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可是姑姑却开心得不得了,对她来说,上大学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她用她一个月的工资(两千多)给我买了一部手机,说是上大学了要用好一点的手机。这时候别人教会了她用微信了,她就隔三差五的给我发视频,开心得不得了。
我大学选择了一所离家一千多公里的二本学校,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姑姑一直担心我不习惯,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迷迷糊糊的去上课,又摔倒了,心里特别难受,再加上一个人想家,姑姑打电话过来,我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大哭了一场,姑姑特别担心我,恨不得过来找我。后来姑姑又开始担心起来我会不会在大学找男朋友,然后就嫁在这边,再也不回贵州了。
2018年12月14日,姑姑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在忙大学生“挑战杯”的比赛,没接到姑姑发来的视频,她给我发了两条语音。等我忙完已经凌晨一点了,心想她肯定睡了。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收到噩耗,姑姑15日早晨突发脑充血,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人没救了,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整个人浑身冰凉,拿着手机忍不住颤抖,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始哭。
姑姑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再也没能开口说话,姑父这一次没有吝啬和不满,找了救护车带姑姑回家。我不顾一切的想去看姑姑一眼,期末考试还剩下一科,可是我等不及了,申请了缓考,然后买了机票直接飞回去,一路上都忍不住掉眼泪,跟个神经病一样的,可是,,,还是没能来得及,救护车才到湖南的时候,姑姑走了,,我,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等我经过转车到达的时候,已经是16号的晚上,我衣服都没换,直接去姑姑的灵堂,姑姑又回到了那个老房子,那个我们一起生活了七年的老房子,只是这次,,,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我冲过去跪倒在她棺材面前,这辈子的眼泪都留在了这里,我说想看看姑姑。揭开布,我看到姑姑安详得躺在里面,我放声大哭起来,姑父拉开我,说是眼泪不能留在死者的脸上。
我在姑姑灵堂守了三天三夜,实在熬不住的时候,被姑父叫去睡会儿,还是那间房间,也还是那张床,姑姑陪我睡了七年的那张床。
姑姑下葬的时候,我特别特别心慌,这一刻才意识到姑姑好像真的要永远离开我了
半个月大年初一,我去给姑姑上香,走到坟前,眼泪就一直掉,我在她坟前暗暗发誓,我要努力把所有的荣誉都讲给她听,我想她会为我骄傲的。
她去世前发给我的两条语音,我一直没勇气去听,我害怕思念会溃不成军,直到前段时间,中午点开听了,两条全是关心我有没有好好穿衣服,有没有好好吃饭的语音,又一次在深夜痛哭,,,。
我决定把我大学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奖状都拿回去,贴在我和姑姑生活过的那间老木房子里。
如果你看到这里,请记得好好珍惜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