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正好三月三 ·忆——徐美人

    我一直认为成长是件很残酷的事情,总是在不断失去;而你以为遗忘在过去中的回忆;只不过是藏在内心的角落里,在某一时刻像潮水般涌出,将疼痛再次弥漫心口。

    壬申年的生人,今年也该89了;经历了民国,抗战,内战,土改,饥荒战乱,自然灾害,何其丰富的人生。一直想写点东西来怀念一下,却迟迟没有动笔,又是一年三月三,半夜睡不着,想写一些东西关于您。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

    小时候不管在哪里玩,都会听到别人说这个房子以前是太爷爷家的,这块田是收成是最好的,旱涝保收,以前也是你太爷爷家的。就觉得太爷爷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物。直到看过杨白劳和小白菜,才觉得这些地主和中农太可恨了;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有田地,耕牛,长工,还有很多房子。为什么还要去欺负那些穷苦人家,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失落。咱家这么会有此种成份。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太爷爷膝下无子,爷爷是他用八十石稻谷换来的。也过了一段时间少爷光景。老王同志十八岁这年,太爷爷大冬天的吃鳜鱼,被鱼刺卡住了。不知道是当时医疗条件有限,还是运气不好,就是取不出来(直到现在我都不爱吃鳜鱼)。以至于卧床不起,命悬一线,这时就有人想到十八岁的小王了,能不能娶个媳妇给冲冲喜。奇门遁甲,六爻八卦,周易风水自古以来都是拥趸者众多。可是那会儿的老王已不是南漪湖边筛稻谷的老王了,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早在几个月前,去赶集看电影的时候;就邂逅上了一位扎着马尾辫,穿着花布袄,还比她大一岁的地主千金——徐小姐。几经周折总算是水到渠成,但是并没有改变太爷爷病情。

  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儿时最开心的便是拜年,每到一处都是有吃有喝有钱拿,三个姑姑两个叔叔对我都是极好。我一直以为他们兄弟姊妹只有六个人,直到某年清明祭祖,才知道他们原本手足共有九人。也知道了大跃进,自然灾害。这些初中课本上寥寥几笔带过的时代。更知道打土豪,斗地主,分田地,戴高帽这些词汇不仅仅是某种游戏的诠释。大时代的背景下,生命更得显脆弱。就算是那样,徐小姐说起来的时候也是风轻云淡,一边吃着我给她买的雪糕,一边整理着她手上的桥牌。说着那时候清明时分的油菜花掐回去炖甩籽的鲫鱼,得放猪油调味。初夏的河鳗要用蒜子去煨,酱油不能少放,宰杀之前要用开水汆烫一下,不然腥气太重;一定要盛到碗里才能撒葱花。深秋的斑鸠只有在土灶上搁点黄酒蒸出来才叫味正,只需一小撮盐调味,连汤带肉全部吃光才能明目。隆冬时节的大胖头,要把豆腐放在屋外冻上一夜,备上现挖的菠菜和芫荽,点上煤油炉,炖到鱼肉开裂;下豆腐,先吃鱼脸再吸鱼脑,吃完豆腐下蔬菜;少一步不可,错一步也不行。(那是三年级的暑假,一晚上都在想着吃斑鸠真的能明目吗?)。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时至今日,我都没有碰到过哪个女人还能比徐小姐更作的。每每说到此处,整个家族都在心疼老王同志,七十年的风风雨雨,寒暑交替,每日都是老王烧好开水、泡好茶,才敢叫徐小姐起床。她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同辈人中没有裹小脚的,脚大脾气大,本事也大。地坑院刚开放的那年,同行的小伙伴就说豫西剪纸多么优秀,观赏价值,艺术造诣都很不错。岂不知,从小徐小姐就给我剪十二生肖,三国群英,西天取经。都没有她烧的那碗腌菜炒肉让我感兴趣。

      我不喜欢冬天,徐小姐也不喜欢冬天;她总是在冬天生病,冬天的她穿太多衣服,臃肿的很,不好看;还影响她摸牌。但是冬天并不会因为我俩不喜欢它,它就不来了。

      梦醒还是三月三,花开了又落,年复年,家就在这里还未变,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嘞,从未离去;跟我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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