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203病房充满来苏尔消毒水的味道，那里只有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个面容枯稿的老太太，只见她头发花白，双眉紧皱，表情痛苦。床边上坐着个老头，双手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关切地问“是不是很痛？我去叫医生再打一支杜冷丁。”说完颤巍巍地要站起身来。
“不用了，没用的，打什么都没用了，我的病我清楚。”她拉着老伴的手不肯放。
“可是你这么痛可怎么受得了？”老头担忧地问。
“痛不了多少时日了，很快就要去的了，别再乱花钱了。”
“瞧你！又来了！”老头很不满。
“坐下，老头子，我想跟你说会话。你这辈子恨过我吗？”说完呆呆地看着她的老伴。
“没有。”简短而干脆的回答。
“讲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老头有点生气。
“你真的不恨我吗？我曾经对不起你。”老太太喃喃地说。
“只要时光不老，我爱你天荒地老。”
“什么时候学会说情话了？一辈子都没听你说过。”老太太觉得好笑。
“这是我昨晚看电视听那男主角说的。”老头有点不好意思。
只说了一会话，老太太已虚弱的垂下了眼睑。老头见状忙叫她休息一会。
病房静悄悄的，只有心电图监测仪时不时发出“嘀——”声，老头心里很难过，他很怕那曲线图变成直线。医生说了他老伴随时会可能发生心跳停止，再也醒不过来。看着心电图动态仪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年他只有十八岁，媒婆带着他到亲戚家相亲，在亲戚家门前的桃花树下站着个身材苗条脸庞秀丽的姑娘，扎着两条又长又粗的辫子。辫子一甩就甩到了他的心尖上，只瞄了一眼他就喜欢上了。他拘谨的手足无措。可是那姑娘似乎看不上他，委婉地对媒婆说她还小还不想结婚。在那个年代十五六岁正是嫁人时。他听到后很伤心，回家的路上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
回到家想了三天三夜，那女孩的模样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决定上女孩家去。
女孩家比他家还穷，姐妹众多，她是大姐，所有家务活儿都要她做，他一点也不嫌弃。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劈柴、担水、挑土，力大无穷，干活又快又好，只是嘴巴不讨喜，不大说话。女孩父母很是满意，只是女孩不表态。听女孩妹妹无意中说姐姐喜欢村里的教书先生，那个教书先生很是斯文。男孩听了心里凉了一大截。
男孩没有放弃，只要有空就去邻村的女孩家帮忙。家长和乡亲们都认定了他们是一对。只有他知道，女孩没有放下那个先生。
三个月后正是农忙时节，女孩爸摔断了腿，事情迎来了转机。男孩扔下家里的农活不干，一直呆在女孩家里帮忙干活。就在那个秋季那个教书先生也调走了，调到省城去了。女孩彻底断了念想，秋收后就嫁给了男孩。
结婚后男孩百般疼爱女孩，他知道自己丑陋的外貌配不上花容月貌的女孩，且嘴又笨。他只会用他特有的方式表达他的爱，偷偷煮个鸡蛋或悄悄买点糖果饼干给老婆吃，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那些简直是奢侈品。他们共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
有一年闹饥荒，家里不够吃，男人决定去外面做工。半年后他回到家里发现老婆消瘦、憔悴不堪，他以为她病了要带她去看医生，可她坚决不肯去，只是常背着他偷偷地流泪。有一晚睡觉时他发现老婆被恶梦惊醒，逼问她怎么回事，女人“哇”的一声哭了。她说男人走后，有一天她去上山砍柴被人强暴了，那男的是村里的有名的地痞。男人一听就炸了，拿起菜刀就要往外冲，女人死命抱住他，说“你打不过人家的，他家有猎枪，两个娃儿不能没有爹，我也不能没有你……”
男人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他瞒着家人，悄悄侦察地痞，终于有一天给他逮到机会，趁那人不注意在地上捡了一块大石头敲在那人头上，那人顿时血流如注，在地上哀嚎。男人回到家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走。
十年后再回到家乡时那地痞早患病死了。他老婆一直心里愧疚，觉得是她害了一家人背井离乡多年。只是她不知道，男人心里更是内疚。
如今女人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生，油尽灯枯，他悲哀、伤心、害怕，种种苦痛皆因舍不得她要离去。男儿有泪不轻弹，背着老太太，他不知哭过多少回了。
“老头子，下辈子，我还做你媳妇。”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太醒来，幽幽地说了句。
“嗯，我也想你做我媳妇。时光若不老，我爱你到天荒地老。”老头握紧老太太的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