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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归去来兮
“从前给李员外家也绣过不少荷包，他们都是挂个玉佩，用来压一压衣角。”我看着子季腰间轻飘飘的小绣鱼，有些不顺眼。
“可我媳妇儿是个穷丫头，没钱买玉佩。不然你捡块石头给我拴上吧。”子季笑道。
“对了，我这儿还真有块好玉。娘说就算日子再苦再难，也不能卖掉，我找找看。”我翻箱倒柜，找出一块无暇的碧玉。“呶，你看！”
“果然是块好玉，想不到你还偷藏私房钱。”子季道，“不过你家都穷成这样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好玉啊，是不是你爹留下的？”
“娘没说过，只说让我好生收着。”
子季轻轻搓了搓玉佩，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玉佩，有点眼熟。”
“玉佩这东西，不都长一个样儿啊。”我边说，边打了个同心结，将小鱼和玉佩穿在一起，将它挂在了子季的腰间。
极近的距离令我们很是羞涩。“小鱼儿，快让我找找，你身上还藏着什么好东西。”说罢便在我身上搜罗起来，我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自成婚以来，子季每逢集市便带我去大肆采购，吃的喝的，用的穿的，我家的小屋子都要堆不下了。
“不然买个房子吧。”我提议。
“真是贪得无厌啊，我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钱。”子季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去京城逛逛，要不然，你把京城买来给我吧！”我笑言。
“哎，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周幽王、商纣王这样的昏君了。”
“你一个人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你不会懂的。哎。”子季长舒一口气。
这日我们又一起逛街，几个陌生人竟然盯上了我们。
我吓得不要不要的，悄声道：“让你乱花钱，咱们被强盗盯上了！”
子季忙拉住我的手，快步把我领到了一处僻静的树林。
那几个陌生人急忙跟了上来。
子季顿了顿脚步。
“四爷。”陌生人头头竟向子季行了个大礼。
“眠风，荒郊野外，不必多礼。”子季将他扶起。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鱼儿，不要怕，这是我京城的家人，我好久不回家，他们大概想我了。”子季紧紧握着我的手，温 声说。
“唔，你是该回家看看了。”我甚识大体。
“眠风，你此番前来，可是家中有事？”子季问道。
“四爷，北平那边局势不稳，需要您过去看看。”这个叫眠风的人看起来很机灵。
“好，待我安顿一下。”子季转向我，“来，小鱼儿。”他将我引到那一群陌生人面前。“这位是我新纳的侍妾。”
我慌慌张张的对他们欠了欠身子。
眠风他们忙向我还礼，子季制止了下来。
“咱们先回家再说吧。”子季说，“眠风，你和他们找个客栈先住下，明日再走吧。”子季吩咐。
一回到家中，子季便到娘的房中，俩人闷声避着我说了好久好久的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房里出来后，娘的眼睛一直红红的，一定是哭过了。
我猜，明天是子季带我进京的日子了，娘是舍不得我。
子季依然笑盈盈的，跑来对我说：“小鱼儿，你愿不愿意随我进京？”
我回答：“我当然愿意，可是娘亲怎么办？”
子季道：“你和娘亲好好在家待着，我明天不去京城。北平那边打仗了……我们家……有一批茶 叶，困在那儿了，我得去处理一下。等我回来，便带你们一起回京城，好不好？”
我焦急的问：“打仗了？！那太危险了，为了点儿茶叶，还是算了，不要去了。”
子季道：“可我家就靠这点儿茶叶养着了，不然我们家破了产，怎么给你买房子，怎么给你买漂亮衣裳？”
“我不要你走，你留下来，我养着你不好吗？你爹娘好狠心，怎么舍得让你去北平贩茶叶？”我哭了。
“我的好鱼儿，我是男子汉，一定得做家里的顶梁柱。等我打……卖完茶叶，便回来接你。”
我见他去意已决，哭得更凶了。
子季轻轻搂着我，悄声说：“我好饿，好想吃你做的饭呢。”
我抹了抹眼泪，道：“那我就给你做饭吃。”
这一晚，子季对我很温柔。
十一月初二。
一大早，眠风便来我家门口，等着。
子季收拾好了行李，踏出了家门，骑上了马。
原来他骑马的样子这样英武。
我陈小鱼何德何能，竟嫁给如此优秀的男子。
娘亲没有出来送他。
对于把我一个人扔在江陵这件事，娘亲终究非常气愤。
没有子季的日子了无情趣。
我日日做饭、吃饭、打水、绣花、等待，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三个月，六个月……一年。
子季依然没有出现。
我在镇上打听过了，北平的战事早就打完了，但子季一直没有回来。
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怕是出了事吧，战场上的刀剑又没有眼睛，就像那次掉进河里，万一没有人救他怎么办？又会不会是，他的家人不让他来接我？当时娶我时，他便是被我娘逼的，难道后悔了？他平时待我那样好，又给我一堆钱，买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因为他早就想走了？
从担心到焦虑，从焦虑到烦闷，从烦闷到愤怒。我的心里百转千回。
“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娘一次次告诉我，可我依然不甘心。
“丑八怪，不害臊，嫁了个郎君吓跑了，柳寡妇，老来俏，养个闺女没人要！”村里的孩童把我的故事编成了童谣，日日传唱。
我痛恨娘没教我写字，若能写信，也是好的。写信又有什么用，结了一场婚，我竟然连他京城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好像一个笑话。
“不然，你去京城找他吧！”翠儿突然跑来绣房对我说。“千里寻夫，戏文里我好像听了不少这样的故事。”
翠儿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娘，我要进京！”我闯入娘的房间，跪下来。
娘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她睁了睁眼，摇了摇头，“你找不到他的。”
“娘，我一定要去！那是我丈夫！”
“我说过，你找不到他。你知道京城多大？你知道他住在哪里？”
“挨家挨户，总能找到，我一定能找到他！”我几乎要喊起来了。
娘站起来，从柜子里摸出一只盒子，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盒金锭子。
“那你就去吧。娘知道，你不去，便不会死心。”娘说。
“娘，你哪来这么多钱？”我惊诧。
“是你爹留下的。我本想等我走了再给你的，够你一个人花一辈子了。”
“娘啊，娘。”我忍不住哭泣起来，抱着她，嘤嘤地哭。
“孩子，是娘对不住你，你早去早回，别耽搁了。”娘轻轻拍着我，“不管找不找得到，娘都在家等着你。”
我点了点头。
估摸着此去京城山高水远，我决定女扮男装出行。村里我最信任的人便是虎子哥，我将一锭金子给了他，叫他雇了辆马车陪我。
七八日的光景，我与虎子终于到了京城。
一如子季所言，京城很是繁华，很是热闹。
一如娘亲所言，京城好大，而我好渺小。
“小鱼妹子，我们怎么找？”虎子哥问。
“从茶庄开始打听吧，咱们挨家挨户地问，总能找到。”我说。
“那咱得找好几个月吧。”
“那也得找！”
我们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问。
日子一日没过一日。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们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我们也可以到人家家里打听打听，看看各个朱府，朱宅里有没有朱子季这个人。实在不行，咱问问户籍官儿。”我鼓励虎子哥。
“小鱼，我看你啊，八成是让人骗了。人家条件那么好，怎么能看上你？你啊，都是一厢情愿。”虎子说。
我噙着眼泪，咬了咬嘴唇，继续打听。
又一个月过去了，身上带的盘缠花了个精光。
“咱们回去吧。”虎子提议。
“不，我不走，我还要找。”我说。
“你娘还在家等着你呢，你就死心吧，这京城都快让咱俩踏平了。”
“我们快想想，还有哪里没有找过。”
“哎呀我的妹妹啊，客栈、赌坊、青楼，咱们哪里没找过？你总不能去皇宫找吧？”虎子急了。
我默不作声。
“北平那边战事打的厉害，我看，朱子季八成凶多吉少了。”虎子分析。
“我不信！”积蓄了几个月的泪水喷涌而出。“不然咱们再去北平找找看吧。”
虎子哥看拗不过我，便带我去了北平。我们没了盘缠，一路摘些野果，打些野兔裹腹。就这样又找了个把月，依然没有音讯。
“回去吧，你不想你娘，我还想我娘呢。咱们还年轻，还得好好过日子。”虎子哥安慰道。
我自知虎子哥说的不错，只好点了点头。
“小鱼儿！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你娘吧，她怕是不行了！”顾大嫂抓住我说。
我飞奔到家中。
娘瘦了很多，气息奄奄的躺在那儿，脸色发黑。
“娘，我回来了，是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孝啊！”我哭着跪在床前。“娘啊，怎么会这样？发生了 什么？”
“咳咳！”娘猛地咳出两口黑血。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大哭。
“娘快不行了，孩子，你一个人，好好活着。”娘很痛苦的样子，“没有找到他对吗？朱子季，他不会回来，你不要再等了。”
“娘，你说什么呢？”
娘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玉佩。
玉佩下方，有一只玲珑可爱的小绣鱼。
我的心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起猜一猜男主的身份吧。猜对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