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熙上高中的前一年,翟莫大学毕业,没多久就在市区找了份设计电子产品的工作,一个小型初创公司,叫做DA科技。
父亲说过电子产品正在普及,这方面技术需求会越来越大,这份工作有些前途。
虽然父亲最初想托关系让翟莫去政府谋个差事,而做研发设计这一行薪资也尚可,就没再多说什么。
翟莫与人交流有个特点,大多在陈述事实,在对话中不主张观点也不反对别人的说法,平淡得让人提不起劲儿。
好比翟熙问他,公司名DA科技是什么意思,调侃是不是“大科技”,他则用背课文一样的复述腔调一字一顿地告诉她,公司开发的是作用在人体上感知并用意念操控的产品,比较前卫,所以称为展示前卫科技Demonstrate Advanced-technology,英文缩写是DA。
翟熙觉得新鲜,便急着去了解都有什么好玩的产品。他会继续背道,例如体感、瞳控来确认用户想要达成的动作,并采集脑电波用于判断情绪状态,传感器应用较多…。
翟熙怎么可能愿意听这些原理,于是打断反驳,太前卫了,公司又不大,这种东西要是个噱头的话他肯定做不长。
他会笑笑,说着,在哪里做事都是一样的,都是按照最上层的意思,认为做得出,他尽力去做就是,有没有用,跟他没关系。
对话似乎是被他平淡的结论给强行结束了。如果他能吹嘘一下自己的公司,或者夸耀一下他们的高端产品,没准翟熙会愿意跟他聊上一个晚上,可他就是平淡,翟熙无法接话。
每次无所聊而沉静下来,他就会钻到自己的卧室,埋头在手提电脑里。
话少的可怜的他,除了务实于自己手头的事,其他事和他的确没有了关系。
翟莫之后也从不主动说自己的工作。偷偷瞧他在电脑上做的事情,的确是玄杂的设计图。翟熙尚小,看不懂,想来他确实没有必要和不懂的人细说。挣钱后的他回家的装束比较模板化:一身老老实实的素色工装,手拎两个袋子,一个装着翟熙爱吃的零食,一个装着给家人买的的营养品,还有他斜跨在后背包里赶工作用的电脑。
翟莫小时候父母管教较多,经常受责骂,如不小心打破了烟灰缸,或带着翟熙玩火,都会被父亲严重训斥。他的错一定在家里犯,在外老老实实。对外人内向腼腆,时而因小挫折心重急躁,这也是翟熙听亲友谈过的,对他较多的负面评价。他除了偶尔犯错后心重、闹脾气、顶撞外,过后也知错就改,翟熙也从没有听他哭过。
这些在一个男孩的成长角度来看是正常的。
但,有时候他会在空空的写字台前,一个人干坐着,双目仰望,合掌于鼻翼两侧,在想着什么,那个时候,常常有泪水在他的眼框里打转。翟熙不只两三次看到这种状况,并且每次都是他独处时,翟熙悄悄躲在房门外的所见。
他工作后又被翟熙撞破过,翟熙逗他,会突然闯进他的房间,给他一句,一脸愁容,干嘛呢,是不是没女朋友愁得慌。
被发现的他调整了情绪,然后说,只是在想事情。
翟熙则说,是谁都能看出来他有心事。
然后他就开心的笑起来,接着故意用深情的目光看着翟熙,他那略显调皮坏意的笑反而让翟熙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而且他把翟熙盯得奓了毛,翟熙会气得跑开,不再理他。他内心的小九九便可不了了之。
翟莫这样的人,要看懂他很简单,他没有对人的复杂态度,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忙碌着。
不过这颗心的方向翟熙尚没有捕捉到,他就失踪了。
“家里的事,先不要告诉外人。”
上学这天,翟熙出行前被母亲叮嘱着。
想到自己经历的这一切极有可能找不到吐露的出口,翟熙没有心情回应母亲,默默离开了家。
路上,她低沉着骑车,听到身后马茹向她问好,她本想礼貌回应,但想到母亲的话以及下落不明的哥哥,神色便敏感起来。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点头微笑。
马茹则悻悻地走了。
到了学校,她孤单的坐在位子上,看着贾姗和其他小伙伴交换着笑声,自己却怎么也不想参与进去。
她困惑了,甚至胡思乱想。一个人坐着,想动却没有理由动,与自己有关的笑容都消散了,她该去哪里,该怎样躲避梦里未知的黑暗……绞尽脑汁的她,试图去定义每个问题的答案。
但,无能为力。
在梦魇的折磨和现实的压抑里,她已然成了一个自我孤立的人。
“也许过一阵子,我可以把哥哥失踪的事告诉贾珊她们,这样能缓解我压抑在心里的疙瘩。
不要,这不是我的初衷,我想要的是她们能理解我的梦境,能理解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