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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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觉得背部疼痛难忍,他摸摸后背,有一块凸起,似乎是一个肿块。他忐忑不安,辗转反侧,索性睁着眼睛,任黑夜吞噬着他的目光。背部疼过后开始发痒,他抓挠着肿块,指甲刺入皮肉,引发一阵刺痛,疼一时遮住了痒,痒很快又超越了疼,就这样反复无常。

身旁的老婆睡得香甜,他不忍叫醒,独自忍着疼痛来到客厅。窗外漆黑一片,秋风萧瑟,一股凉气迎面而来。空中飘起了雨滴,打落在窗户旁边,发出断断续续的滴答声。这响声沉闷而低缓,似乎带着某种哀怨,一场秋雨一场凉。唐文喜欢温暖的阳光,讨厌寒冷的阴雨。但此刻,唐文并不觉得这雨水讨厌,甚至想跑到外面,痛痛快快地淋一场雨,冷雨浇在他身上,也许可以让他减轻疼痛和烦闷。

唐文的背部愈加疼痛起来,他弯着手臂使劲地抓挠,火辣辣地疼,背部上面的大包,摸起来硬硬的,就像是一个毒瘤,真想割掉它。而现在,唐文却要忍受着折磨,只能慢慢等着那个肿包消失,直到恢复正常。夜色寂静,他靠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着昏暗的天空一点一点变亮。

就在上个月的一天,他记得那天是周末,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后发现屋内静悄悄的,老婆带着孩子出去了。唐文刷牙洗脸后,觉得精神抖擞,听着音乐哼着歌。不久,老婆和儿子回来了,儿子拿着蛋糕,老婆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蔬菜水果。唐文看到蛋糕,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儿子说,爸爸生日快乐,老婆笑容满面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到厨房里忙碌。中午,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唐文感到特别满足和幸福,对着蛋糕上点燃的蜡烛,他许下美好愿望,沉浸在甜蜜的生活中。

“你怎么在沙发上睡?”老婆来到他身边,关切地问。唐文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大脑昏昏沉沉,也许是太疲倦,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说:“半夜背疼,睡不着。”

“让我看看。”老婆的目光带着诧异,唐文转过身来,她哎呀一声,说:“怎么会起这么大一个包?”

这时,唐文的背部更加热辣疼痛,老婆拿来消毒液在上面涂抹,火烧一般地刺疼。涂抹完后,她开始忙着做早餐。儿子也已睡醒,正在读书。唐文烦躁不安,但他强忍着痛苦,安慰自己,很快就好了。

早饭做好,唐文没胃口,只吃了一点。老婆送儿子去学校,唐文到公司上班。

雨停了,天空阴沉,凉风吹落树上的黄叶,叶子随风飘向四处,就像断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飘着,孤零零地不知将向何处。

唐文来到公司,头部眩晕,坐立不安。公司附近有一家医院,他请了半天假,来到医院,医生屋外很多人在排队等候。唐文更加失落,宛如掉进在一个幽深的枯井里,感到恐惧和窒息。他走到外面,那里有一些树木和植物,旁边还有长椅,于是坐了下来。唐文望着来去匆匆的人们,他们脸上彰显着焦虑和悲伤。他看到路过的一些病人痛苦呻吟的样子,心里直打颤。唐文惊慌失色,打开手机,搜索着病情,网上各执一词,多种设想和预测。他越看越惊恐,越看越烦躁,把手机装进口袋里。

唐文不想待在这里,他渴望去一个空旷安静的地方,吹着自由的风,仰望着浩瀚的蓝天,随意大声呼喊。他没有排队等医生的诊断,就离开了这里,也许是因为过度担忧。

第二天开始是国庆假期,唐文终于可以拥有短暂的休息。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留唐文一个人在家里。他不免觉得冷清,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人需要独处,独处也是一种美。唐文去超市买了肉类和蔬菜,尝试着做饭。背部的疼痛仍在继续,唐文做到一半,想放弃,认为吃泡面也不错。但他还是坚持下来,做好红烧肉,尝了一口,发觉盐味太重,并不好吃。

唐文在屋里踱来踱去,不停地抚摸着背部,肿块像滚面团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变化速度能和雨后春笋相媲美。他想,也许是得了一种说不出名字的怪病,肿块的苦楚从背部蔓延到胸部,仿佛生活猛然间坠入谷底。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瓶涂抹的药膏,手臂拼命向上弯曲,抹完后,坐下来,打开电视机。他手指频繁点着遥控按键,却没有喜欢看的节目,随便找了一个娱乐频道。他的目光虽然注视着电视,思想却飘到别处,他记得前一段时间看到的新闻。报道上说关于身体健康,不容忽视,一些疾病突然出现,令人措手不及,产生严重后果。此时,一个可怕的词语闯入他的大脑。唐文哆嗦着腿,缓缓站起来,用手扶着沙发,似乎那个可怕的病已经侵入他身体里,正吞噬着他的生命细胞。

唐文蹒跚着脚步,来到窗前,窗外蔚蓝的天空中,白云翻滚着身体,像团团烟雾,虚无飘渺。他的背部又是一阵刺痛,他忍无可忍,又一次把手指按在肿块处,好像又变大了些。

一个朋友打来电话,邀请唐文外出打篮球,唐文说不想去,支支吾吾诉说着背部的疼痛。他说唐文可能是在家待太久了,憋出毛病来。

一整天,唐文吃饭索然无味。残阳的余辉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一只斑鸠落在窗户旁,摆动着尾巴东张西望。

屋内忽然闯进来一只苍蝇,飞来飞去,到处乱撞,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唐文平时最讨厌苍蝇,一旦看到它,恨不得一下子拍死它。这只苍蝇是从哪里飞来的?它困在这里了。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做,而是静静地看着它发出嗡嗡的声音,那声音也可能散发着一股臭味,连屋内的空气都变得混沌不堪。唐文感慨地说:“真是一只笨苍蝇,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飞出去。”

声音逐渐停止,已经看不到它黑色的躯体。唐文以为它跑掉了,苍白的墙壁变得暗沉,他的背部还是又疼又痒。

没多久,嗡嗡声再次回荡在屋内,那只苍蝇并没有飞走,刚才也许是飞累了,在休息。黑暗悄悄降临,楼层里亮起灯光。就在他关闭窗户的那一刹那,苍蝇像利箭一样飞出去,这令唐文大吃一惊。

吃过晚饭,唐文觉得无聊又难受,迷迷糊糊中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唐文的背部像有一口锅压在上面。他如蜗牛一般,拖着笨重的外壳,痛苦万分。肿块宛如一个沉重的包袱,令他寸步难行,弯腰弓背,如八十岁的老人。他认为自己丑陋不堪,就来到楼下杂物间里,这里又闷又潮,堆满了废旧物品。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发霉污浊的味道,使他压抑而想吐。里面有一张废弃的小床,他曾打算拿到废品站卖掉,没想到,这时排上了用场。

唐文把废旧纸箱和塑料瓶子从床上移开,上面还有一个大箱子,他忘记装的是什么了。好奇心令他打开箱子,却是旧衣服和旧鞋。妻子想着丢掉了可惜,让他送出去。唐文思虑再三,却不知道送给谁,这些旧货谁稀罕呢。他把箱子从床上拿走,重新整理,从而节省空间。一些没用的物品,扔到垃圾桶里。

唐文走到外面,背上的肿包已经让他直不起腰来。垃圾桶那边刚好有两个大妈也在扔垃圾。她们看到唐文,眼睛瞪得像枣一样大,满脸惊恐。他猜,她们在想,这究竟是怎么一个人,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唐文扔完垃圾准备回到杂物间,他发现这两个人悄悄地跟着他,窃窃私语。他想,这或许和他背部像壳一样的肿块有关。他想看看它的样子,无奈看不到,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小时候在老家,母亲做饭用的大铁锅,他坐在旁边不停地往锅下加着柴火,锅里的水咕嘟嘟响,冒着白色的烟雾,雾飞到屋顶上,又飘散四处。他来到杂物间,她们没有跟过来。他暗自高兴,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唐文再次来到地下室的杂物间,他把门关上,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让他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密封的坛子里,心神不宁。他小声咒骂,怕别人听到。他试图来到窗户边,想打开那扇小窗,也许这样会好点。可是他踮起脚尖,还差那么一点点,想把床拉过来。原来轻而易举能推动的床现在像固定在那,他费尽力气,也无法移动。忙碌了半天,窗子还是没能打开。他找了一件旧衣服仔细地擦着床板,擦了很久,直到他觉得累了,打算在床上躺一会。

唐文平时喜欢平躺着睡觉,把胳膊和腿伸开,现在只能斜着身子侧身睡,因为这个讨厌的背,他连睡觉也变得不自由了。这样睡起来非常难受,不经意间,他身子一晃,背部贴向了床。他“啊”的一声,身子晃来晃去,腿不能落地,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像螃蟹一样,他拼命摇动着身子。怎么办,怎么办啊?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屋里一片黑暗,他怀疑自己眼睛瞎了。

这时,杂物间门外传来了一声哐当的开门声,难道有人来了吗?他不再挣扎,而是凝神静听,脚步声咚咚响。他的心好像一直悬挂在半空,起伏不定。他蜷缩起胳膊和腿,费力地转了个圈。这样他就能看到门那里,是否有人闯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远,慢慢地消失在空气里。门并没有动,依旧紧闭。他这才放下心来。他想,不能再睡了,要做点什么才好。于是挣扎着身子起来,差点摔倒,四周的黑暗丝毫没有改变。他摸到床底下有些东西,看不见那是什么,这些物品只能凭借手感去猜。都是一些无用的东西,他叹着气说,语气里包含着失望和愤懑。

唐文还是不死心,继续摸着地面,好像要摸遍每个角落,每个物品,这里有一个胶袋包裹着物品,是什么呢?他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丢在这里的。老婆很少来到这个地方。塑料袋是个死结,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情急之下,他把袋子撕破了一个口子,手指顺着口子夹着物品,没有拿出来,他一用力,整个手都进入到塑料袋里,又觉得袋子还是紧,索性就撕开了袋子,把物品倒在地上,这样就很容易分得清了。这是一根蜡烛,不错,他还用手指甲掐了一下,留下了粘在一起的细屑。这里应该还有打火机吧。他继续摸索着,却没有发现打火机,他想一定有打火机的。他半跪在地上,伸长了胳膊,果然在塑料袋附近的墙角处找到了打火机,真是太好了。

当他把蜡烛点亮的那一刻,他的心跳激烈,如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冒着气泡。黑暗中闪过一道亮光,红色的蜡烛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对他来说像是太阳,散发着和煦的光。这间孤独冷清的小黑屋因为有了亮光变得温暖起来。唐文肚子开始咕咕叫,饥饿来袭,他需要食物。趁着黑夜,他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从门缝里看到里屋的灯还亮着。他不敢入内,只好耐心等待着灯光的熄灭。他悄悄地躲在门口,耳朵贴着门,倾听屋里的动静。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儿子问。

“出差了,我们睡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睡吧,别说话。”老婆责怪着儿子,说完就把灯关了。

屋里一片黑暗,唐文打开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来到厨房,没有发现吃的,只有一个馒头,他实在太饿了,就吃了起来。此刻,突然灯亮了,老婆出来,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发现了唐文,啊的一声,差点晕倒在地上。

“我是唐文。”唐文摇晃着老婆的身体说。

“走开,你这个怪物。”她怒吼道。

“好,我走。”他悻悻地离开。

刚走出门外,门哐当一声,被关上,紧接着又传来咔嚓一声,门被反锁。外面的人即使有了钥匙也开不了。唐文走在楼梯间,脚步缓慢,心情沉重。他恨自己有这么一个背部,一切都变了,变得让人伤心失望。他用手使劲捶了一下背部,手被弄疼了。他来到外面,目光朝向天空。天空中的月亮圆圆的,明净如水。他想起了诗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想起了小时候老家里的月亮,想起了家里的茅草屋,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回忆就像那轮明月,照亮了夜空。他和父母坐在门前的树下,吃着晚饭,说着话,月光像湖水一样,荡漾着波光,门前的那条小路也散发着闪亮的光彩。夜晚万籁俱寂,偶尔从远方传来几声犬吠。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在月光下,放下疲惫,静静地坐在院里,享受着夜的祥和与宁静。

每当唐文写完作业,也喜欢沐浴在月光下,月光皎洁,他眺望着月亮,任思绪像脱离缰绳的千里马,在平原上肆无忌惮地狂欢。母亲在月光下,给他讲神话故事,诉说着往事,父亲抽着烟,散出淡淡的烟味,他大部分情况下沉默着,偶尔也会接上几句话。他非常想念父母,半年没有回家了,多想在家里待上几天。

唐文仰望着月亮和星星,看了很久,从参加工作以后,每日忙忙碌碌,辛苦劳累,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好好地望夜空了。月亮和星星发出的银光照亮了唐文的内心。他不再担心,不再恐惧,凉风迎面吹来,像母亲的手在抚摸着他的脸庞。

黎明时分,唐文瞌睡得睁不开眼,回到杂物间的小床上躺着,在昏沉中打着瞌睡。一阵强有力的敲门声响起,似乎带着一种怒气,用拳头狠命地捶着门。这声音把唐文吓坏了。

“开门,快点开门。”唐文听这熟悉的声音,是老婆的声音,他走过去,把门一开。

“好臭啊!”她捂着鼻子,吼道“快点上班去。”

“可是我还没有吃饭呢。”唐文说。老婆从包里拿出两个包子和一瓶矿泉水给他,然后门哐当一声,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唐文吃着包子,想起了以前一家人愉悦的生活,眼里噙着泪,喝了几口水。他的背像拉弓射箭一般,然而这支箭却时时停留在那里不动,这个姿势让人感觉太难受。若是发出去就好了,没准还能获得一个大猎物。唐文觉得这样上班,可能会被公司开除,不如请假。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这样可以为他争取几天假期,他还是要尽快回公司才行。可是他的背丑得会把人吓跑。

唐文在小屋里反复思索,来回走动。最终他决定回老家散散心。夜幕降临,他趁着月色,悄悄地回到老家。以往两个小时就到,他因为弯腰走得慢,一下子走了四个小时。一路上,伴着月光,唐文把月亮当做自己的亲密朋友,对着月亮自言自语,说着想说的话,他痛骂那些伤害他的人,痛诉工作中的苦和生活中的苦,他仰天大笑,或低声哭泣,沉默不语。他觉得心里畅快极了,月亮是忠诚的朋友,不会背叛他,他也不用担心这些话会传到别人的耳朵里。他气嘘喘喘,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接着继续向前走。到村里已是深夜,父母都睡觉了,村内悄然无声,只有月亮没睡,仍然在空中发出明亮的光,照着房顶,照着大树,照着小路。唐文坐在老家院外的树下,风儿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这些声音吹动着他的心,让他变得清醒,变得坚强,变得睿智。他回忆起小时候的情景,他和父亲母亲在夏天睡在门前树下,那时没有空调。村民们吃完饭到处转悠,也有些人拿着手电筒捉知了。唐文吃过这种美味,富含蛋白质,吃起来满口一块肉,咀嚼着真香。

难忘的回忆中夹杂着苦涩,月光洒在唐文身上,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飘到了月亮上,想和月亮融化为一体,那里没有悲伤和孤独。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模样,愧对父母。也许只有他们才不会抛下自己吧。夜漫漫,夜冷清,夜难眠,奈何思绪绕心头,满心期待成难事,念想却添愁,怎奈一个疼字了得?往事涌心头,思难忘,不自量。譬如鲜花,开过后终究变枯萎,譬如小草野花,谁人在意?唐文认为自己亦是小草,随风飘摇,熬过寒冬腊月,忍受涅槃重生,待到来年春,绿色一点青。花开不为花落恼,青草不为枯草累,自有一番体会。他在煎熬中迎来了黎明,耳边传来几声鸡叫声,不远处也出现了鸟叫声,院内传来了琐碎的脚步声,好像是父亲起床了。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开门。唐文靠在门边,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突然觉得自己倒了下去,背部朝上。耳边传来母亲的惊叫声,“这是谁啊?”

“妈,是我。”唐文饥渴难忍,有气无力地说。

“老头子,快来啊。”他母亲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唐文。

唐文的父亲走过来,他面色苍白,眉头紧锁,搀扶着唐文进了屋里。他母亲倒了一杯水,唐文咕咚咕咚喝下,真是畅快淋漓,再不喝水,嗓子都冒烟了。

母亲到厨房做饭,唐文吃过饭后,浑身有了力量,只是背部疼痛,他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他父亲和母亲满脸忧伤,坐在唐文身边,问他是怎么回事?唐文不知该从何说起,脱掉上衣,展示着背部。母亲小声哭泣着,父亲面色沉重。唐文瞅着二老,唉声叹气。沉默过后,母亲说,得想办法把这个大包消除。父亲问她怎么消,她支支吾吾说用偏方可以,就去了村里的老医生家里,向他打听。老医生告诉她,河沟边有一种药草,涂抹上去会好点。回家后,母亲对着父亲说了几句话,俩人就一起出去了。将近中午时,他们带着一袋看似草一样的植物回来了。母亲把植物捣碎,差不多成汁状,他父亲用这些汁反复在唐文背部揉搓,唐文的背部通红,如辣椒水浇灌。父亲搓了很久,也没说累,而唐文却难以忍受。他劝父母休息一会,母亲说有点效果,父亲又接着搓,一直把碗里的草汁用完才停下来。

唐文感觉自己像是经过反复揉搓的芝麻叶一样,最终成了一团。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灵魂好像和肉体脱身,没有了思想,只剩下一具躯壳。

翌日清早,他的父亲和母亲起床后,又出去了。中午回来时,唐文发现又是一大袋子植物,并且还多了两样。听到母亲对父亲说要加量时,唐文的心揪成了一团,他战战兢兢地对母亲说,这个没有用,他不想涂抹。母亲和父亲坚持让他试试,说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看到年迈的父母,唐文感动中带着心酸,父母对孩子的爱一直是不变的。唐文推脱说公司有事,和他们告别。

母亲把这一大袋子草药装好,让他带回城里去,还说多抹几次就好了。唐文无奈,只好扛着袋子离开,背着太重,像背着一座山,不仅压在背上,还压在心口。半路时,他决定扔掉袋子。他来到车站,并没有坐上回城市的公交车。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这里有崇山峻岭,满山苍翠,山脚下居住着十来户人家。他记得多年前曾经来过一次,喜欢这里的山青水秀。他想他还会来的,现在他又来了,当初印象中的一切已经变得陌生,村子比以前繁华了,周边盖了楼房。从小山村到景区还有六里地,唐文打算步行,欣赏沿途的风景。

唐文慢悠悠地走着,忘记了背上的疼痛,秋风送来一阵清凉,空气里有股青草的味道,道路两边生长着众多茂密的树木,前方隐约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高山。路旁边,有一条小河在缓缓流淌,河水清澈见底,有家长带着孩子在河里踩石子。他走到溪边,心情轻松,清凉的水顺着手滑动,石头旁边有一只小螃蟹在爬行。他注视着螃蟹,看着它慢慢爬进石头缝。他继续向前走,小路的左边出现了一个美丽的湖,前面的一段路被水覆盖着,路边有一排石头可以通过。唐文没有从石头上走过,而是脱下鞋子,光着脚从水中淌过,一阵凉爽从脚底升起,直抵内心。他脚踩着小石头,仿佛小石头正在温柔地按摩着脚底,唐文在此停留了十分钟,来回走了两次。他穿上鞋子,继续前行。

半个小时后,他到达了久违的地方,眼前是巍峨的高山,一条弯曲的石阶小路伸向山顶。唐文想起那年和朋友一起爬山,从山下到山顶,一路上兴致勃勃,不知疲倦。他开始沿着石路走,走得很慢,山中景色引人注目。他喜欢听清脆的鸟叫声,喜欢听风吹叶子发出的声响,喜欢观赏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他忘情于大自然中,所有的烦恼被青山绿水所掩盖。他甚至忘记了令人讨厌和尴尬的背部。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只是茫茫人海中普通的一员,别人的目光都关注着大好河山,没有人嘲笑他,也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所到之处,奇形怪石,石头上那些潇洒飘逸的红字,更是令他激动不已。

一路上风景秀丽,当唐文到达山顶,站在亭台楼阁上时,心旷神怡。他俯视山下,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大好河山映入眼帘,山美水美人也美。他想起曾经的那些岁月,感慨万千,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树,融入这美丽的山川之中,每日呼吸着新鲜空气,仰望着蓝天白云。这里宁静幽美,他想留在这里,舍不得离开。他白天散步,从山下到山顶,再从山顶走到山下,浑身是汗,但很轻松。焦虑的生活,繁重的工作,通通都抛向脑后,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生活的压力,聆听山间潺潺的水流声,仿佛水从心灵上经过,冲掉了上面的灰尘,让干涸的心得到了滋润。

夜晚山间寂静,唐文望着幽深的树林和秀丽高山,他变成了一只小鸟,在山中飞来飞去,从树上飞向蓝天,再从蓝天落在树枝上。然而片刻后,空中下起了大雨,雨水白茫茫的一片,将天和地连接起来,小鸟也在暴风雨中被打湿了翅膀,猛地落到了水里。

唐文猛地被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老婆身边,可是他的心很难平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的问号,他忐忑不安,竭力让自己镇静。他望了一眼窗,决定开始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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