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父亲从不爱我,也从未爱过我。
父亲很平凡,无论是在我的眼里还是在任何一个属于我们村人的眼中 ,都再平凡不过。我对父亲唯一的定义-那个从不爱我的人。
小时候每每看见父亲,我总是悄悄地从他背后溜走,生怕他逮着我。而那一个严冬更是如此,那个严冬的第一场大雪让我冷的彻骨。雪花没有想象的那般漫天飞舞,但地上却堆满了几层厚厚的雪,门前的几棵老松在冷风中左右摇曳,叶子埋葬在土里一声不吭。像往常一样我悄悄地回家,这一天父亲在我进门的那一刻突然转身了,我抬起头惊慌的看着父亲,我们彼此都没有说话,我有些害怕,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开口了:“期末考试怎么样”面无表情地陈述 ,声音压的很低很低,那支没抽完的烟夹在指间,烟灰似落未落。我低头不语,只是紧紧地拽着书包。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把从我的手中夺过书包,拿出让我感到无比羞耻的卷子,那鲜红的35.5直白的讽刺的定格在上面。我想夺过卷子,可是没有勇气,只是一昧的低着头,泪水不自觉的滴落在手上……可以想象父亲脸色发青的模样,从未让他失望的我这次让他气愤难耐。作为一个普通的工人的父亲在别人的眼里是被瞧不起的,唯一让他引以为豪的是他这个可以拿满分的女儿。而这次他的“骄傲”让他觉得丢人了。父亲问我原因,我害怕的不敢作答,更不敢抬头看父亲那严厉而又失望的眼神。“什么原因”这一次声音更加低沉,低沉的让周围的一切死寂。“我,我……有一道题不会做,我一直在思考那一题,结果交卷了,后面空去,让我在门外跪着,嘴里在念叨着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清。只听得见冗长的叹息。
我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泪水滴在雪里融化了,一滴一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到父亲的原谅。当我抬头时,门早已被父亲关上,唯独我这一个毫不相干的罪人跪在雪里,周围一切静悄悄的,似乎对我又是一大讽刺。我想,父亲是极不爱我的,曾经都幻想过我是不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跪在雪里几个小时也不原谅,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是的,父亲不爱我,从未爱过我。
渐渐的我长大了,中学,高中,到如今的大一。但那一次罚跪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而也因为那次,考试我再也不会因为某一题而丢掉我本应该拿到的分。慢慢成长的我似乎懂得了些什么。
又是一个冬天,但这个冬天格外暖和。门外的被子无不透露着阳光的味道,分外好闻。门口的几棵老松竟奇迹般露出了几分生色,好不让人欣喜。那是大年初五的日子,过年是个好兆头,表姐隔天夜里让我一家去做客,而母亲要在家招待来客,父亲则要外出拜年。所以,只有我和妹妹弟弟去了。姐夫开着新买的车来接我们,十几分钟便到了表姐家,那是我第一次去装修好了的表姐家,一切都是新的。我们坐在沙发上,床边,磕着瓜子,聊着家常,一切都那么安逸。这个画面,我多么期望父母定格在之中。不禁感叹了一句,哎……临近中午,12点准时开饭,年仅6岁的弟弟正是最淘气的时候,开饭前硬是拉着我陪他闹,我不予理睬,他却毫不客气的踢我,毕竟我是姐姐,不应如此小气,于是我走开,他却认为我是让他来抓我,这更挑起了他对我的不满,又一脚过来。我恶狠狠的放话,等我上完厕所再找你算账,他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嘴角露出几分恶意。刚一进厕所门,偶然发现新装的门锁坏了,外面的人稍加用力便可窥视其内。“唉,门锁着有人要进来应该会敲门的”我自言自语着。当要出厕所门时,门被踢开,狠狠地撞到我的头上,我只是觉得头很晕,很痛。这个踢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弟弟。看着镜子里的我, 头上一个青青的略带着点紫的大大的包冒了出来,并露出了几分血色。我捂着头,蹑手蹑脚地从卫生间出来,弟弟早就不见了人影。当他看见我头上那极大的包时,他也被吓坏了,不敢说话,不敢看我。吃完饭后回到家中,父亲母亲都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也凑了过去,我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一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二是不想让他们骂弟弟。我以为用刘海遮掩着就可以躲过他们的目光,可是当我头扬起来左偏的那一刻,父亲瞧见了。父亲似乎很紧张,而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紧张,他连忙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是如实告诉了父亲。父亲先是吼了弟弟一顿,又逼着弟弟给我道歉,我说算了,可父亲仍要坚持。那一次,我从父亲眼中看到了心疼……父亲不再说话,只是向外走去,开着那早已破旧的车远去。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上多了一支百多邦,他静静地走进我,捋起我的刘海,嘱咐我用热水洗净再擦药,别沾水。父亲离我很近很近,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他,脸上的皱纹,几丝白发,触痛了我的心。
寒假过完了,我也该上学了。正月16那天,是母亲来送的我,父亲外出有事,也未见到我临行前的一面。我是个狠心的人,当车远去的时候,我没有向后看,只是我怕舍不得,舍不得母亲,更舍不得未来送行的父亲。一个星期后,母亲来电话时说父亲很想你,那天你去学校,父亲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而父亲一直注视着车的远方,默送着你离开。其实并没有见着车,但他却一直盯着路的远方,眼里充满着太多不舍和期盼。
“其实你父亲很爱你,只是不善于表达”顿时,我声音梗咽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父亲很爱我,可我却不知道如何表达了。
终究我还是明白了,原来那些最美,那些最爱,不是那些两肋插刀的友情,也不是疯狂到死的爱情,而是那匿藏在我们的心底平凡而又伟大的亲情啊。
我想今天星期天。一定要打个电话告诉父亲“我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