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冷潮湿,空中还撒着蒙蒙细雨,初春的冷风吹的我瑟瑟发抖,我在大门口来回不停的跺着脚。
往日拥挤的停满车辆的院子里,此时显得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机。大门外的柏油路上不见了平日的繁忙,突然也寂静下来。这才发现路比往常开阔了许多,空旷而幽长,让初春的细雨把它涂的黑油油的,如一条没有波澜的河流,静静地流向远方,看不到尽头。偶尔会有一两个心事丛丛的行人匆匆而过。只有那几条平时常见到的流浪狗三五成群的还和往常一样,自由自在的嬉闹追逐着。
倒是那两段破竹竿用红布条绑在一起,作为临时档杆横在门口,把门里门外清晰的分隔开来,好像忽然得到了无上的权力,不停的在风中耀武扬威的来回摆动着红绳,向想要进入门内的人宣示着自己的权力!
“这鬼天气!”我搓着手,来回在大门口跺着脚。
初春的冷风裹着细雨打在我脸上,还是那么冰凉刺骨。今天是我值发热哨点的日子,就遇上这鬼天气,盼望这该死的疫情赶快结束,就不用来门口值班了。我此时的工作就是为每个进入单位的人员测量体温,记录身份证号和询问有无外出史,如发现可疑人员及时上报,以防疫情的传播。
自从疫情爆发以来,上级要求大家尽量留在家里,尽量少出门,就连来院里来看病的人也少了许多。我刚要拿起水杯暖暖手,这时一辆白色的公务车急冲冲的噶然停在了破竹竿前。
我习惯的拿起体温枪,向车里望去,可是车内的人似乎并没有下车检测的意思,在等待我把竹竿移开。我想也许是上级领导来视察或者有公务,要不要放行呢?可是院长一再强调每个进入人员一定要检测,以防暗访人员钻了空子,说我们把守不严,工作不认真。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车门嗤的打开了,下来一位戴着医用口罩的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艳丽的围脖,白皙的额头上方栗色的头发蓬松而浓密,显得身材匀称而修长。虽然戴着口罩,也遮不住她严肃和有些愠怒的表情。金丝眼镜下一双精气外露的眼睛,镶在弯弯淡淡的精心描过的细眉下,目光挑剔、冷冰冰的,其中一只眼睛略为带点斜睨的眼神,毫不客气的盯着我。她双手插在衣袋内,笔直的站在那里,看来非常生气!
“你没去局里开过会吗?”口罩后发出有些尖细而愠怒的声音。
“我!”我忽然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只是个小职工,哪有去局里开会的机会”我心里嘟囔着,刚举起体温枪的手胆怯的收了回来。
“局长来了,快,快把竹竿拿掉。"
不知何时,院长来到了门口。平常严肃而臃肿的面孔此时也变得笑容可掬了,胖胖的脸庞也显得霞光熠彩。这一笑使两腮彭起了两个油腻的肉球挤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鼻子两边也各显出一条牛角弯刀一样的长纹,特别是N95口罩就像拱起的猪嘴戴在这张肥大的脸上真是显得滑稽可笑。他向前欠着矮胖的身子,尽力的向竹竿外伸着他那粗短的脖子,双手在凸起的肚子前不安的来回搓着,一改往日昂首挺肚、一脸严肃的神态。
“快,快拿掉杆子!”
我手足无措的慌忙把破竹竿拿掉。女人面无表情的径直走了进来,院长亦是满面笑容的亦步亦趋,远看就像一个滚动的球和一个跳跃的细竹竿向前运动着,直奔医院大厅。就连公务车在司机的操弄下,示威似的从我身边急速而过,在空旷的院子里潇洒的打了弯停在了大厅门口。此时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冷风裹着细雨吹到脸上,使我打了个冷战,缩着身子急速躲进那个很难遮挡风雨的大伞底下。
第二天是开全院例会的日子,我习惯的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准备用闭目养神来对付那冗长无趣的、重复无数遍的无聊话题。最后院长大声并严肃的说:“我们要加强疫情防控措施,严防死守,特别是大门口的发热哨点更要认真起来,对每一位进院人员必须检测。昨天门口值守人员做的就很好,即使是上级领导来了也要记录信息,测量体温,严格把关,不能马虎。
我心里顿时有一丝温暖油然而生,睡意全无!
散会后,在走廊里,院长叫住了我,小声并带有些责备的对我说,记着以后再有上级领导来我院检查工作要及时放行,懂吗? ”好,好”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一阵冷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来,我紧紧地裹了裹上衣。
窗外大门口那根破竹竿还在宣示着它得之不易的权利,好像比昨天更自信了许多。被挡在门外的那几条流浪狗在油黑而空旷的马路上,正在为抢一块从别处寻来的骨头不知疲倦的欢快的追逐着、撕咬着、打闹着!似乎没有感到这初春的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