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甚至哉,歌以言志。
曹操
从张爱玲起知道胡兰成这个人,欣赏他似乎有些许也是因为对张爱玲的爱屋及乌。尽管他这个人,生不因张爱玲,死不因张爱玲。
其实我一开始的时候是很怀疑这个人的,觉得他很轻浮,过于软弱,纵然有些许文才,也不过是些浮世雕花,或许不太值得一提。总之,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会是张爱玲的良人。可是呢,张爱玲爱他,“爱上一个人,心会一直低,低到泥土里,在土里开出花来,如此卑微却又如此欣喜。”
我后来看了胡兰成晚年时候写的《今生今世》,这本书颇像他自己的人生回忆录,写的内容有一大部分和张爱玲相关,当然其中也有之前的糟糠发妻和后来的小周,范秀美以及他逃到日本去的时候认识的日本女子一枝和佘爱珍。许是民国多奇才,他的才华的确非常让人惊奇。诚然,胡兰成实在是非常风流,但他也不似外界说的那般浅薄虚浮。总道他活得容易,做什么都容易,决定容易,低头容易,放弃容易,对待分离容易,悲欢也容易……他这样没骨气,但是对于世人而言,想要活得这样容易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虽然他因为这个备受诟病,但我亦是佩服他的。
“可是我那种杀伐似的决心渐渐变了滑稽,分明觉得自己是在做戏,人生就是这样的赌气与撒娇,哪里就到得当真决裂了?我就会回转。回转是虎头蛇尾,会被耻笑,我亦不以为意。”
《今生今世》
胡兰成是一个天性冷漠的人,他从不对世事抱任何态度,负任何责任。
他是一个活在理想国的人。
在抗战时间里,世事纷乱,他为汪伪政府效力,又被日本人倚重,汉奸一称总是难免。时局之下,本就是生与死并由不得自己的事情,何况是胡兰成这样并不清坚决绝的人。“其文可留,其人已废。”这样说他,其实也并无不对。胡起身与乡野,仅凭了手中一支笔,便惊艳了民国乱世,甚至新儒学巨擘唐君毅也赞许他,“天资甚高,与人生文化皆有体验。”哪怕他后来逃亡去了日本,在日本的文化界亦是倍受重视,对三岛由纪夫影响颇深的日本右翼批评家保田与重郎亦是盛赞,“中国第一流的人杰,也是东方文明第一流的学人。”有如此惊世之才,胡自然也是顾盼自雄,《今生今世》里他对于发妻以及张爱玲和其他女人,尤其是对张爱玲的薄情竟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相反竟是洋洋得意,以此为豪。
“我一直觉得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我从来不觉得张爱玲爱错了人,但只这一句,为爱玲感到难过。胡之所以背负骂名,主要是为两件事,一是在天下兴亡这样的大事上,他没有尽到一个民族人的责任;二便是因与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他负了张爱玲,因此几乎成为民国里头一号的负心汉。众人皆说张爱玲爱了一个糊涂混沌的人,为此愚钝,为此郁结是非常不值得的事情。我却从未这样认为。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这是张爱玲的态度,她既然愿意挨打,旁人又何必多费不必要的口舌?
胡兰成认识张爱玲,把她摆在了自己人生里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高度,这是张爱玲的悲哀,却是胡的成就。“好的东西原来不是叫人都安,却是要叫人稍稍不安。”胡对张爱玲的感情从头至尾似乎也并没有多深切,他尽管后来频频回忆她,并不是他多深情,只是爱玲对他太好,与其说他怀念张爱玲,不如说他怀念的是她对他无微不至的好。这样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利益的供需。
我本不想说太多胡和张之间的事情,但是说起他,总好像离不了张爱玲。尽管评价他不能囿于此,这是对胡的小觑,也是对张爱玲的不恭敬。
文章是在胡兰成的自述《今生今世》的基础上写的,我因为这本书感叹于他的惊世奇才,也从这本书里看到他的骄逸薄情。他总说自己于故乡是荡子,于岁月亦是荡子,或许是吧,纵然他淡薄。他这个人说多了是乱,所以不多说,时间会给他证明。
且看。
文/ 陈彬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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