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一个悲观者,很遗憾到了三十岁这一年才认识到这一点,虽然以前总被郁郁寡欢的情绪包围,总是伤春悲秋,但那其实是年轻时感染的文艺情怀所致,不能算正真的悲观。今年的我,取得了一个小小的成就,但是过后,一股莫名的空虚感将我包围,我所想到的是,接下来如何,虚度光阴的负罪感让我时刻活在焦虑中,我想这就是悲观吧。
曾经认为梦想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是我至死不渝都要守护的东西,虽然它经常改变,但它们确实支撑着我走过一段又一段的岁月。成年以前的梦想太不现实,后来我发现,长大以后的梦想也不现实,其实不是梦想不可行,而是未必适合我。大学时,我想当一名流浪歌手,吉他就是我的剑,仗剑走天涯,但是苦学不成,只能放弃了,但是这一段未果的努力让我更加喜欢吉他发出的声音,没错,相比起其它的乐器,我最喜欢的是吉他,如今一个小小的目标就是看一场吉他演奏音乐会。
我从事的工作是我所学的专业,不赚钱,很枯燥,所以我总想摆脱它。我尝试写作,希望成为一名作家,让我离开工作后可以靠写作养活自己。写过一部无病呻吟的长篇小说,写过几篇投稿出去无回音的短篇小说,杂文诗歌更是写了一大堆。曾经以为,只要低头努力,总有一天会发光发热。那时候对我影响最深的是文青翘楚高晓松,我可以听他写的歌听到落泪,他的节目是我知识和灵感的来源。那时我为几个民谣歌手坚持梦想的故事打动;看着文坛巨匠写的小说,以为自己也能写出这样的作品;常常看着BBC的神级纪录片,坚信自己想要的是那样的远方……学过摄影,学过品酒,但这些都没法让我坚持,因为太烧钱了,也因为我是一个不喜欢到处走动的人。
三十岁这一年,我决定重拾曾经在职业上的小目标,考一个专业技术资格证,半年的努力时光很漫长,我为此放弃了写作,放弃了每晚看电影的习惯,生活变得更加枯燥了。我想过考完后一定要好好放纵一下自己,去旅游一次,去听音乐会,去喝到伶仃大醉……但是考完试后,我兴奋不起来,发现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没有我喜欢的指弹吉他音乐会,没有酒伴,就连曾经让我废寝忘食的游戏,也提不起兴趣了,我想我的中年危机来临了。
考试之前,我偶尔逛了逛本专业论坛,无意中发现很多做着和我同样工作的人,他们一直坚持精进业务,一直在学习和考证,相比之下,我因为自认为拥有其它的梦想而荒废了很多时光,我想大部分人都不会喜欢这份职业,但是他们为何为它如此努力,答案只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为了更好的生活,多么虚无缥缈的目标,读过哲学的我认为,更好的生活应该就在当下,做自己喜欢的事,不顾他人的目光,很多文学作品也告诉我们这个道理,我还曾经写过文章批判这个社会已经蒙蔽了人们的双眼,让人变得功利虚伪,那是我的文青情结,那是我保护自己的脆弱躯壳,那是我为自己不思上进找的借口……
这个社会可以包容你所有的缺点,但是不能包容你的穷和无能,这不是我说的,而是当代鸡汤文学吸引流量的主要论调,我曾经很鄙夷这样的观点,这也是文青的情结所致,其中的理由无非是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批判,但是那些站出来批判的,多数是在某个领域已经取得成功的人士……
实在羡慕那些可以通过自己喜欢的事情赚钱的人,例如那些有名的民谣歌手,摄影师,作家,导演,科技企业的极客型企业家等,我曾以为自己通过努力也可以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殊不知,坚持梦想的人成千上万,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他们那样的天赋和条件抑或是心理素质,大多的普通人只能做着不算喜欢但不得不做的事。有些人急功近利,有些人脚踏实地,但他们都有同样的目标,赚更多的钱,过更好的生活,而对一些人来说,活着本身已经是费力的事了。一个文艺青年总要经历对金钱不屑一顾、对世俗嗤之以鼻的阶段,但是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后,他们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只是有些人通过变通,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有些人不得不改变自己,融入世俗,痛苦只能留在心间,面对世界的,是一张淡定的脸。
每一次梦想的破灭,都是一次自我更新,而这个社会,也无时无刻不在教你做人,那是对你的雕琢或修补,至于你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作品,还得看自己的信念,但是没有人可以以完整的模样全身而退。
我们每时每刻都受着诱导和蛊惑,被利益熏心,被虚荣左右,而那些沉得住气的人就显得难能可贵,有些人虽然做着不太高端的职业,却不断追求精进,我想这就是工匠精神。热爱源自何处,也许我们费尽半生,摸爬滚打跌跌撞撞依然找不到热爱的东西,其实到头来我们会发现,只要把自己正在做的事做精,它也可以成为我们的热爱。
我终于发现自己没有别人轻易取得成功的条件,也没有别人赚钱的手段,更没有别人的天赋和心理素质,所以只能慢步前行。小时候我成长的环境对知识不够尊崇,被人称为书呆子是莫大的侮辱,读书无用论在那里盛行,所以我不敢让自己成为一个书呆子,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的努力,总想让自己表现出大人们认可的聪明,如今这种虚荣心依然左右着我,它让一个并不聪明的人自作聪明,这是一种不自在的活法。而现在我发现,书呆子是很好的,可以在知识里找到心理寄托,总比整天活在这个操蛋的现实中好,而且这个世界的文明与进步,大多是知识分子的功劳。只是以我努力的程度,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书呆子。
那些在普通职业上力求精进,稳步前行的人,他们才是认清了现实的聪明人。而曾经拥有的梦想和爱好,将成为生活的点缀,让人更懂生活。
所有的旅程都殊途同归,只是一路的风景不同,初识了人间的繁华与纷扰,经历过迷途与困境,更应该找准方向,静心前行。曾经我崇拜伟人,以为他们能为我的人生指路,现在我发现真正的榜样就在身边,他们是凡人,以前的我不善于从别人身上学习,以为书里有我要的一切,现在我知道,应该承认身边的人的成就和优点,他们的高度才是我切切实实可以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