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哥总是骑着个电动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蠕动着。
很奇怪,每次见小马哥都是在晚上,灯光下显得他一米八五身高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特别的长。更要命的是他还很瘦,两条腿像竹竿一样在地上撑着,总给我一种他在踩高跷的感觉。小马哥姓马,名翀,人称马羽中,日常的工作就是给单位的刊物拍拍照,不过他更多的时间是拍各种各样的美女,也会给一些婚礼做跟拍。对于我这种外行来说,他就是一个艺术家。艺术家当然有艺术家的气质,比如他总是不修边幅,戴着圆框的眼睛,发型是一成不变的马盖头,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傻不愣登的哈利波特。尤其是他那迷离而不坚定的眼神,高大却不挺拔的背影,恰似某一类艺术家的桀骜不驯。
小马哥今年30岁了,不过看起来显得极为年轻,任是谁看了都坚称是高中生无疑。他倒也不辩驳,还拿来作为一个娱乐项目经常逗别人玩。再加上他不那么成熟的声音,骗骗不熟的朋友简直绰绰有余,每次骗到别人我们都一边喝着酒一边大笑,留下一帮满腹狐疑的人在风中凌乱。
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们都闲来无事便相约喝酒,地点在小马哥号称是他的食堂的地方——哈尔滨水饺。小马哥嗜酒如命,出门背的双肩包里面永远放着小瓶的二锅头。我对喝酒没什么感情,偶尔喝两口感到微醺也就作罢了。可是他饮酒如饮水,缺了酒就像缺了灵魂的支点一样,怎么也站立不稳。我记得有次晚上我们在玄武湖泛舟的时候,他拿着二锅头,我拿着RIO,铿锵碰瓶,我生怕我的RIO被撞碎,只能狂笑不止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在哈尔滨水饺的小店里,我们点了几两饺子,要了几个凉菜。他从包里取出两瓶酒来跟我说,这一瓶只有一半,中午家里亲戚聚会,只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就拿来了。我说,无妨,多了我们也喝不完,还没过年,我们的饺子酒就先搞上了。他说,哈哈。我们也聊不出来什么正经的事,话题不咸不淡,酒味却强劲十足。喝到一半,他说,哎呀我忘了花生了,随即从包里又取出一包花生来放到桌上。我说,你真行,还自带小菜。他说,习惯了,到哪都带着。
我一边嚼着凉拌黄瓜一边问他,你也不小了怎么连个女朋友也没有。他低着头倒酒答道,原来也谈过一个,后来我去台湾玩了一个星期,回来之后她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我说,哦。反正只有两个人喝酒,我们也用不着觥筹交错,就自斟自饮,没多久就见了酒瓶底。我又问,你爹妈倒也不替你着急啊。他说,几年前着急过,现在可能过了时候吧,不怎么管了,我爱咋地咋地。我说,哈哈,也好,干了这杯,吃饺子。这家小店的水饺很不错,我有点欣喜,这是我在外面的小店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了,至少有在自己家吃的饺子的那种味了。他说,是啊,这是我的食堂,单位就在附近,我经常来这里吃饺子。
酒干菜尽,杯盘狼藉。我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哪天要是有空我提前再约你吧。他说,不必提前,提前约好的约会还叫约会么。我说,好,你喝了酒还能骑车吗。哎,车换新的了啊,原来那个小破车终于扔了,这个新车真他妈好看。他说,嗯,要不要我送你到地铁站。我说,不必了,我向左,你向右,又不同路,我自己走一会就到了。他说,好,那我走了。
我立在那里,看着小马哥干瘦的身躯坐在电动车上渐行渐远,地上长长的影子也渐渐模糊,直到不见。转过身,我寻找回家的路,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