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初始,耳畔是不同音色和语速语调朗读同一篇文章的声音,远处的歌舞厅用足以覆盖整个社区的音量外放着久远年代的歌曲,广场上或许也有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迈着轻快又沉重的步子起舞。
从窗口低头向下望去,晨光照在米色更偏亮黄一些的外墙上刚好不那么晃眼,配合晨读散发着朝气。
在翻页读下一句而停顿的瞬间,四下里忽地没了声响。晨读的人张着嘴没有再合上,起舞人的手悬在空中。
教室前门讲空气照出丁达尔效应的那束光里,闪烁着的颗粒凝在各自的位置上,没有移动半分。这里好像是被藏进了时空胶囊,周遭世界就静止在这一处。远一些的地方呢?也是这样吗?
来不及跑下楼,那就从靠街的窗户走。冲动迈出窗口的第一步,我意识到了这是在梦里,我能够悬在空中,身体轻得像是只气球,又灵活得同在地上行走时无二。
这一扇窗正好是一小段路的尽头,正对着的另一端,是小城里名义上的市中心,近处最繁华的路口。一路看过去,卖鸡蛋摊饼的小摊上,那个总是穿着围裙带着发黄袖套的大妈一手刚拿到客人给的饼钱,另一手拿着锅铲给闪着油光的摊饼翻面。蛋液在摊饼上还没有完全凝固,和摊饼一起卷着身子半悬在空中。
另一边卖面包和牛奶的摊子,摊主环抱着自己的胳膊,目光停在摊子上没有卖出去的面包里。那里面有一种裹着蛋皮的肉松面包,两块五一个,面包皮里有奶香,是我很喜欢的。以前我总会拜托那位寄住在老师家需要自己解决早饭的同桌,让他给我带上一个当课间零食吃,他说要加跑腿费,于是我们以三块钱的价格成交。这一会儿似乎没人还有意识,拿一个在路上吃是不是也没有关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马上被眼里所见其它景象带来的讶异所替代。
这个路口向左是社区里的中学,中学门前是一小片荷花塘,有几座石桥,有一尊石雕。现下是春转夏的渡口,塘里只有些荷叶,还未能见着粉嫩的骨朵。不该往那儿看的,我要去的地方在前边。
依旧是顺着这条路向前,左边的人行道在下午四点钟以后会被流动的小摊子占满,有卖油炸烧烤的,混合着泡发海鲜和年糕的铁板烧的,面粉多于肉的瘦肉丸的,贴在铁桶箱里的梅干菜肉饼的,简易手作还夹着辣条的寿司卷的,哦还有早上那个卖鸡蛋摊饼的。
这些街边小摊子里的与健康碰不着边的小吃,凑到一起以后,碰撞出一场“美食盛宴”。四点以后附近的学校开始陆续有学生走出来,攒着一块两块钱,挤在摊子前换些飘着油脂香气却又多少有点地沟油的食物。现在还没到点,只是红绿地砖上留下些黄黑色的油污透露了到点以后才会有的“美食盛宴”的星点痕迹。
再向前一点的右边,顶着花白头发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坐在报刊亭这间小屋子里,亭子朝着街开,数十种杂志报纸摊着挂着又或者后墙上摆着。
这小亭子也兼着卖些饮料矿泉水,夏天会摆一个冰柜。我在这儿买过漫画还有读者一类的杂志,也有人物周刊和一财,甚至有随着朋友一起的伊周,在这个梦里,报刊亭货架上摆着的尽是这些我记忆里有读过的。记得往常路过的时候总会看到屋子里的人低头看报,无声无息也没什么动作的。这一会儿他也在那儿看报,就像往常一样。
前面就到这一小段路的另一端,一个没有红绿灯的三岔路口,向左一点再往前是步行街,顺着这条街再往前过六个红绿灯就到目的地。梦里对这一路街景的记忆只是走马观花,没有太多细节,也可能是心系终点而太急切,没有慢下来走走。
能够记得个大概的是,路上行人往来车辆又或者是虫鸟花草,都是静止在这个时间里的,没有动作亦没有声响。自己在半空疾行却也带不起一丝风声,静得让人发慌,又不自觉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到了目的地的这座迷宫门口,就没有路了。踏入花园的第一步开始就不能够再离开地面了,得踏实地走。
脚踩实地的当下,竟也分不清自己是否在做梦。
直到有个声音说了句,“早上好”。
End.
文/木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