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西瓜小姐
武汉的梅雨季节来了,一连好几天学校的地面都湿答答的。几乎每个走路的人都很小心,轻轻的,绕过积水的坑洼;偶尔遇上大大咧咧的人,走路时吧嗒吧嗒地踏着脚板,泥水甩在自己和旁人的小腿肚上,让周围人都不免远远躲开。当然也有暴雨的时候,雨点子摔在地上又似不甘地挣扎着溅起来,这时候谁都躲不过,再大的雨伞也只能护住上半身,于是索性都快步赶路,就算没注意踏进一条“时令河”里,也不过是惊呼一声,骂骂咧咧地糊弄过去罢了。
雨水多了,自然温度就降了下来。凉风在路上互相追赶着,使得风中的人们都常常想要环抱住自己冰凉的手脚。像庄语这样怕热的人,夜晚有时也在迷糊中被凉意唤醒,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一些了。
也许是因为凉了,是因为凉了吧。
是因为凉了吧,庄语久违地做了一个温暖的梦。
梦里有一个温暖的男孩,像冬天的火炉一般细腻,像阳光里的布偶熊一般柔软,像秋日的麦田一般金黄。庄语记得他坐在自己的旁边,他们之间仿佛有某种契约,某种契约让他们沉默地坐在一起,某种契约让他们之间有着温暖的力量。
庄语看向坐在身边的他,他也转过身来对她笑,明媚的、温暖的笑。庄语于是抚摸他的头发,柔软的、温暖的头发,也许是棕色,或者是亚麻色?不论怎样是种温暖的颜色。然后他们拥抱,感受着对方的温暖、细腻、柔软、明媚,他们只是沉默,只是拥抱。
梦醒了,庄语裹着一层凉被,窗外雨不曾停。
庄语没有谈过恋爱。这在一些人眼中是笑话,在一些人眼中是焦急,在一些人眼中是惊讶。在庄语眼中,是她最后坚守的底线。
庄语不觉得自己有多差,或者说,她不觉得那些谈了恋爱的甚至一年换好几个男朋友的人比自己好多少。她宁愿有一场理想的刻骨铭心的爱情,也不愿去尝试很多平淡的日常。
庄语曾经暗恋过一些人,但只有一次,主动地试图追过一个人。
与那个人的相遇尽是偶然——不过,与谁的相遇又不是这样呢?偶然地参加一个活动,偶然地挤入了获奖者的行列,偶然地提前到达领奖会场,偶然地没有因为困倦而睡着,于是就偶然地看见了他。
他是怎样一个人?庄语不知道。庄语不知道但是她已经幻想出了理想中的他的样子,从那些她所认为的蛛丝蚂迹里,构造了一个稳重的、认真的、随和但少有知己的“他”。这究竟是否是真实的他?但庄语愿意这样去相信,她甚至愿意基于这样一点相信而去鼓起勇气做自己最不敢也不愿的事。
追他,或者说,试图追他。庄语花了两周半的时间,等到一切结束时庄语才发现这时间短得可笑。更为可笑的莫过于,对她而言两周半无异于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她入了自己一直以来嫌麻烦的化妆坑,一个世纪她重新认真地减肥瘦身,一个世纪她试图追赶现在的时尚潮流,一个世纪却居然只是两周半的时间。
两周半,精准地说是17天,一半的时间用来思考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另一半的时间用来等待他的回复,也许偶尔还能从这两个一半里挤出半个小时或者十几分钟,塞下两个人的聊天。
而最后一次,庄语发出的消息再也没得到回复,以至于几天后她瞟到他的头像都会觉得痛苦不堪,她只好删除了他。
17天,他不仅从她的通讯录里,也从她的记忆里一点点地被删除出去。一个人,他的形象总是短暂的,如同一个人的生命可以转瞬即逝,在世界再不留下一丝痕迹,哪怕是惊鸿一瞥的印象,没有了交流来丰富,只会比生命消散得更快更彻底。
也许这会是这个17天的故事的最好结局。
但理想的形象不会消散,它凭依着庄语的心,凭依着每一个人的心,作为人类的共同幻想,永远默不作声地传承,如同小心守护的一个共同的秘密。
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个梦?
17天的故事过去了快要一个月的时间,为什么这个梦却突然出现,闯入庄语的睡眠?闯入她的生活,她的忧伤,她的重新生发的寂寞和孤独?
理想的形象不会消散,就像庄语到了第二天晚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梦。
温暖的,明媚的,柔软的,金黄的,契约一般的沉默和拥抱。像冬天的火炉和阳光下的布偶熊,洋溢着温暖的力量。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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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仍然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