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哎，欧阳慕远给你发请帖了吧？”饶琳的手机震动。

  “嗯，你也收到了？”饶琳快速输入一行字。

  “好多高中同学都结婚了哎，某人好像还不急哦！”饶琳仿佛看到了汪露贼笑的模样。

  饶琳看着手机屏幕呆滞了几秒，惚尔晃过神来，继续回到：“哈哈哈，某人还好意思说我呐。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电影《涉外大酒店》里有句台词：任何事情都会有皆大欢喜的时候，如果没有，就证明还没有到最后。饶琳觉得或许应该到最后了吧。

                          二

  “我不开心。”饶琳来到汪露的书桌前，一脸憋屈的样儿。

  “物理题又不懂？拿来。”汪露头都没抬，继续她的力学分析。

  饶琳拿过汪露笔下的草稿纸，捧起汪露瘦瘦的小脸蛋：“他和另一个班的女生一起下楼，被我碰见了，他特尴尬地和我说了句'去吃饭’......”汪露显然没搞清楚状况，目瞪口呆地盯饶琳。“谁？看了你一眼你就不开心？”是呀，饶琳像是一只壮着胆喜欢他的小兔子，欧阳慕远只是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她就红着眼睛想逃回森林。饶琳抢过汪露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下“欧阳......"汪露恍然大悟：“哦，他啊。”“我还没写完呢。”都说恋爱的女生智商为零，这还没恋爱呢，智商就已经下滑了。“班上只有一个姓欧阳的男生好吗？”汪露极其无奈地摊开双手。汪露看着饶琳尤为哀怨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安慰，作为好朋友以及班长，最后她只说了句：“琳，我们还在高考的列队里，你不要岔开路。”饶琳愣了神。

  是的，电影把青春和回忆当成卖点，翻来覆去绞尽脑汁地戳弄人的泪腺，可电影里的青春却不是我们的，我们不应该有轰轰烈烈的初恋，也不应故作矫情离别。我们平庸的年少时光只会被练习册和漫长的补课填满。所以，只要多了一份心思，在高考的列队里就会被扼杀掉。饶琳偷偷拭掉眼角的泪花，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练习题奋笔疾书。

  晚自习之前，一群人在教室喧喧嚷嚷，教室里低头算题埋头苦背的同学们也没了兴致。饶琳和汪露一出门，一股刺鼻酒精的味扑面而来。饶琳不禁打了个寒颤——醉醺醺的竟是欧阳慕远。饶琳呆呆地看着同学们把他扶进教室，汪露见饶琳呆在原地，拍了拍她肩膀：“走了。”“老师知道了是不是要记处分啊？”饶琳又是哀怨的语气。“喝酒要被记处分的不是你哎，再说了，数学老师应该会放过他得意的科代表吧。”汪露本想嫌弃嫌弃，却又真的怕她再多想，于是只好这样安慰。“对哦，今晚数学晚自习，但愿但愿。”看着饶琳放心的模样，汪露却摇了摇头，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原本天真烂漫的女孩竟为了另一个人郁郁寡欢，百思不得其解的汪露也无可奈何，毕竟，青春里的小悸动又有谁能掌控呢？

  晚自习的铃声照常响起，而饶琳的心跳也随着铃声的结束而加快，仿佛待会儿要被处罚的是她一样，她回头看了看趴在课桌上的欧阳慕远，自己对他还有那么多隐藏的故事，那么多隐忍的眼泪，那么多欲言又止的省略，不想这样无缘说给他听......教室里来了老师：“今天你们数学老师有事，来不了，班长维持秩序，保持安静。”饶琳在黯然神伤中错愕地抬起头，只看到教导主任离去的背影，脸上面不改色，心底却始终在狂欢——这样，就不会被记处分，不会影响到高考了。饶琳又转过头，正好撞见欧阳慕远迷离的眼神，像是心跳漏了几拍，脸烧得通红。错了错了一定是看错了，饶琳安慰自己静下心来好好解题，不敢再多想。

  下课后饶琳捧上物理练习册拽起汪露往寝室跑，气喘吁吁的汪露问道：“跑那么快......干嘛？现在又......又没到熄灯的时间。”饶琳将脸别向另一半：“哎呀，叫你来安静的地方温书啦！”汪露想了想，不忍揭穿也不再计较。饶琳翻开练习册，却看见中间夹了一张纸条，好奇心杀死猫，其实好奇心杀死的不仅仅是猫。摊开纸条，一个大大的笑脸表情，下面的一行字工工整整：“哈哈，就猜到你会带物理练习册。做我女朋友吧。”居然还有署名，“欧阳慕远。”淡淡语气却略带调皮的一句话，让饶琳如同嘴里心里含着蜜糖，她那缕袅袅的心意被莫名聚拢了起来，这一夜，竟比考试拿到高分的感觉还美妙。

                        三

  课间饶琳去了个洗手间，回来时习惯性地往欧阳慕远位置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瞅瞅，却发现坐在他位置上的是自己的同桌，所以，所以他坐在我课桌的旁边对不对？惊喜中夹杂了些小紧张，饶琳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节英语课恍恍惚惚，倒霉的是英语老师还点到她回答问题。支支吾吾的饶琳让坐在第一排的汪露感到不对头，于是扭头时竟发现欧阳慕远坐在她的旁边，难怪呐。终于熬到了下课，欧阳慕远从那边递过来一张纸条：只敢在英语课换座位，别怪。别怪？是别怪他换了座位，还是别怪他只换了座位？

  “又愣神你！”汪露拿起英语书砸了正在发呆的饶琳的脑袋，“我和你说，那小子又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哎，你别傻，好好上课啊。”刚刚愤怒的小火星又被满脸的笑容代替，只是饶琳并没有注意到好朋友的表情变化。听了她的话，饶琳只觉得心底像是扬起了一阵风沙，有一些细微的心疼，那又为什么还给我递纸条？沉闷的心情没有好转，反而冒出一堆烦人的问题。不敢去问他，却又揣摩不了他的心思。于是，堆，积，垒，把那些小情绪都埋在心底吧。

  下课后的饭点，饶琳和汪露不想在食堂和大伙人挤，于是在走廊打起了羽毛球，无奈走廊太窄，羽毛球从二楼掉了下去。汪露俯在阳台上，想要瞅准羽毛球的具体位置，却突然看到了欧阳慕远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她迟疑地将脸转向饶琳，饶琳以为别人踩了羽毛球，急忙转身下楼去，汪露还没来得及叫住她，便没了身影，“尴尬了。”汪露拍了拍自己的头。饶琳跑下去不过用了三十秒，而走上来，却偏偏用了三分钟。她木讷地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汪露摸了摸她的头：“难过了就哭出来吧，教室里除了我没有别人。”嚎啕，压抑久了的东西就像未开启过的水龙头，稍微拧开之后会停顿一刹那，然后猛烈地喷涌出来，带着锈迹斑斑的水。人一旦有了感情就窝囊得不行，怕分怕离怕他喜欢上别人。

  她不知道，欧阳慕远看着她步伐无力地踏上阶梯时想冲上前去和她解释，却觉得少了个身份，就在她走进教室后站在窗外。教室里是没有人了，而欧阳慕远就站在窗外。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他竟然有些欣喜，那这样看来，她也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他忽然想起张嘉佳写过这样一段话：“总有几分钟，其中的每一秒，你都愿意拿一年去换取；总有几颗眼泪，其中的每一次抽泣，你都愿意拿满手的承诺去代替；总有几段场景，其中的每幅画面，你都愿意拿全部的力量去铭记；总有几句话，其中的每个字眼，你都愿意拿所有的夜晚去复习。”是的，是的。她在乎我的时候，为我流泪的时候，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说关于我的话题的时候，真的好想去重温。

                        四

  12.9活动如期而至，冬日的太阳难得的温暖。曾经作为播音员的饶琳因为踏入了高三，所以辞去了职务，而高一高二的播音员又有运动项目要参加，于是她又顶了上去。各个班的加油鼓励的句子激情飞扬，运动场上的呐喊声和广播音响里传出的声音融在一起，不知自觉勾起了高三学子们的不舍之情：我们的青春，这个年纪之后值得怀恋的青春。当我们还停留在与伙伴们追逐打闹的时候，才发觉那是多么遥远的时光，青春永不朽，每个人的青春都会深刻地刻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偶尔回忆翻滚，我们才后知后觉，我们竟不剩多久，就要与青春挥挥手。

  一张纸条连接着一张纸条，陆续地传到播音室。饶琳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念下去，却发现这张纸条上有她的名字：“饶琳，做我女朋友，做我女朋友，做我女朋友。”同样地，还有署名：“欧阳慕远。”她将话筒递给学妹，自己拽着纸条跑到了楼梯口。如果之前的那张纸条是酒后的恶作剧，那这次呢，是真心实意的吗？阳光，操场，迟到，白衬衫，睫毛，黄昏，侧脸，逃课，单车，短裙，背影，对视，汗水，开水房，大扫除，图书馆，运动会，走廊，教室门口，被风吹起的窗帘，躲在门后偷窥的班主任，音乐课的歌唱声，青涩的自我介绍，令人心动的小纸条......再简陋的暮景也是绚烂的光阴，青春本就该是最美的故事。最美的故事，不如就此开始吧！

  饶琳将这个盛大的决定告诉汪露，汪露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地在耳边说道：“嗯，那我们就三个人一起努力。”之后的日子，步伐急促而轻快，三个人一起默写古寺词，一起听写26个字母组成的单词和短语，一起解答磨人的理科综合......原来没有了心理负担，我们竟可以优秀得这样快。欧阳慕远还是会递给饶琳小纸条，不过时间改在了周末，是一些甜甜蜜蜜的小情话：“倘若你走累了路，我就与你相伴在每一个需要停靠的清晨午后、黎明黄昏，只要你把你的余生交给我。”而饶琳也会在下一个周末回他一张纸条：“将余生交给你，就不要怀疑我为什么恋着你，就像云恋着风，风恋着雨，其实我也不太懂这是什么道理 ，我想就好像呼吸不用刻意去练习，只因为是你。”

  教室的玻璃窗隔着纱帘透出鹅黄色的柔光，碗筷叮叮当当的交错声在暮色四合的食堂时而回荡，微凉的风融进了笔尖浓墨浓郁的香气里，远远驶来的校车悠哉悠哉地停靠在橘色的校门路灯下，高三里匆匆忙碌的饶琳，在紧张氛围的学习里钻进浪漫的爱情，日子过得轻轻慢慢。渐渐地，芽儿展露了嫩绿的身姿，而他们，离决战的日子又进了一步。

                      五

  五四过后，也就快迎来六月份了。太阳一日一日地烈了起来，可是见到想见到的人，世界也都凉爽了起来，一呼一吸全是水的味道。然而高考那天，却淋淋漓漓地下起了雨。

  考完最后一科，校园门口全是相拥而别的不舍画面，我们就要挥挥手，各自向下一站驶去了。欧阳慕远，饶琳，汪露坐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看着陆续离开的同学们便莫名地涌上一股酸涩。“你们志愿打算往哪儿填？”汪露先开了口。“上海。”“杭州。”欧阳慕远和饶琳脱口而出却不是异口同声，三个人不禁愣住，原来，你想去的城市并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其实，每片阳光背后都用阴影，每段往事或许都曾包含着未能两全的遗憾。所以，他们的回答是暗示着两人就要在此分道扬镳了吗？原来，生活还是如电影。《那些年》里沈佳宜错过了柯景腾，《致青春》里郑微错过了陈孝正，《前任攻略》里罗茜错过了孟云，《同桌的你》里周小栀错过了林一，《匆匆那年》里方茴错过了陈寻......是不是饶琳也要错过欧阳慕远？那天，三个人默契地不再说话，拧上自己的行李各自回家。青春就此散场，我和爱的人就要偏离方向了吗？饶琳不甘，回到家，她打开百度地图。哈，上海离杭州也不过176公里，火车1个小时50分钟，高铁52分钟，没事没事，异地恋的爱情才更有韵意呀。可饶琳没敢联系他，怕只是自己的空欢喜，怕他早早打算毕业就要分离。一番纠结后，她给欧阳慕远发了一条短信：“我们？我们......”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吧......握着手机希望收到回复，然而手机的屏幕黑了又被按亮，再黑再被按亮还是没有收到回复。饶琳懊懊恼恼，偏巧这感情疯长似野草。

  成绩公布那天，饶琳填好志愿又会到学校闲逛。乒乓球桌旁边的高高香樟树，学校门口橘黄色的路灯，曾经无比嫌弃而现在觉得香味扑鼻的食堂，教室里的门帘......一切没变，却又变了。分离的是六月，而多愁善感的季节，便是六月之后漫长的假期。回到家之后收到一个包裹，她忙不坑咧跌地拆开包装，是一个旧旧的笔记本。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欧阳慕远。”

  “高三开学第一天，又可以见到我的小伙伴了，当然，还有我最可爱的饶琳啦......”

  “今天她去问别人数学题了，明明我是科代表好吗......”

  “又不来问我，去喝点小酒解解闷呐，在她的物理练习册里塞了纸条......”

  "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和其他女生一起吃醋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在教室里哭的？是不是也喜欢我？"

  “纠结啊，最后还是换了座位。可恶，没敢多说话......”

  "想好了，一定要告白。可是用什么办法呢？"

  “期待运动会。有法子啦！可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原来，他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回答。是在肯定我的那条短信对吗？他还是懂得我的意思的。窗口微风习习，饶琳的心上依旧热气腾腾。原以为是漫长的告别，是遥远而寂寥的孤岛，告别不再拍岸的海潮，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栖于孤岛的水鸟，想要与她共看星辰良夜好，却也迟迟不敢开口打扰。原来，我们都一样。

                      六

  异地恋，只有靠通讯工具来联系。要知道你在哪间教室上课，要知道你那边的食堂有没有适合你的口味，要知道你的校园里有多少条小吃街都有些什么美食，要知道你的宿舍在哪一栋的几零几......仿佛就在彼此身边，共享着彼此的一切。异地恋只能靠回忆存活，那些甜蜜的回忆就像女儿红一般被埋进土里，时不时挖两锹土都会醉到半死。一个人怀旧，就着往事下酒，睫毛上满是青翠的湿气，饱含垂涎欲滴的温柔。

  “国庆的假期我们见面怎么样啊？”饶琳打开和欧阳慕远的对话框。因为白天的课程不一样，所以只能等到晚上才能聊天。

  几分钟之后，手机才震动。“到时候看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好吧。”饶琳在屏幕的这边嘟着嘴，可也无可奈何。她收到了他的晚安，就枕着这句晚安入梦。她没有多想他为什么十一假期都可能没时间，也没有多想今晚为什么早早结束对话，早早说了晚安。

  之后的几天，欧阳慕远甚至连晚安都忘了说。电话时长也越来越少，饶琳虽很介意，但又无可奈何。刻骨铭心的想念，来势汹汹，饶琳买了周末到上海的车票，规划好到他学校的路程。想要制造惊喜，她没有告诉欧阳慕远。星期六，饶琳从火车站出来，倏而想到了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这首《好久不见》在饶琳的歌单里躺了很久，循环往复只觉得那是别人的故事。饶琳突然眼角泛光，终于明白，那是怎样的孤独。想念的因子急速膨胀，饶琳搭了车直奔欧阳慕远的学校。

  下了车，一步一步走近学校的大门，“我来找你了。”仿佛即将收到惊喜的是自己。“19栋304。”饶琳再次确认欧阳慕远的宿舍。一步步坚定的脚步中涌出难以平静的情绪里快要胀满的一团团热气流。到楼底下时，饶琳调整好呼吸，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踏上三楼最后一层阶梯时，她看到一个男孩子宠溺地抚摸着女孩子的头。她想着自己也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欧阳慕远了，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哐当”一声，镜子掉在地上。饶琳蹲下去捡镜子，才发现自己打开包拿钱的时候忘了扣好包，还好没碎。抬头时迎上了欧阳慕远的错愕表情和女孩莫名其妙的眼神。手中的镜子再次滑落，反而碎了。饶琳只觉得上一秒还有光将整条走廊照得亮堂，而这一秒，突然漆黑一片人去楼空。

  “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沉默，留白。

  “她是谁，你女朋友吗？”饶琳眼里满是绝望。

  又是沉默，又留白。

  饶琳苦笑一声。留白是情绪是爆发，也是答案的明确。饶琳转身就跑却又故意放慢脚步，等来的却不是前来挽留解释的欧阳慕远，而是一条冰冷字眼的短信：“放我走。”他不是说“我们分开吧”而是“放我走”。等爱的人饥肠辘辘，不爱的人满是包袱。饶琳双肩颤抖，关掉手机，疯狂地跑去。原来我不再是你的唯一，原来你没有时间和我见面是因为与别人赴了约，原来你不再给我晚安是因为你的晚安已经送了别人......我来到你的城市，竟不算相逢；我吹你吹过的风，竟不算相拥；晒你晒过的太阳，竟不算亲密。欧阳慕远没有追上来，他不知道怎样面对，年少爱情的肩膀不知扛起，只知逃离。

  回到学校，打开手机后收到的是汪露的短信：“手机关机了，是不是还在车上？没事没事，我还在哦。”饶琳看着这些字，心底流过一股暖流，没了爱情，有何不可？饶琳没有萎靡不振而是为学习拼了命。拼命这个词有些暴躁，竭尽生命还有些恐怖，但细水长流太拖沓，她只是尽量去填满每一秒。填满每一秒，就不会去多想。他在哪座城市哼着哪首情歌，他理了怎样的发型，他是在喝冰可乐还是热咖啡，他是在夜色中奔跑还是早已昏沉入眠......与我无关，通通与我无关。饶琳喃呢着与我无关，可眼角却蒸腾了莫名的雾气。

  十一假期本打算泡在图书馆的饶琳收到一个大大的惊喜：汪露把自己从长沙“邮”过来了。说是“邮”是因为汪露冒充快递员叫饶琳下楼来取快递。你看，饶琳曾经金戈铁马都为欧阳慕远，而现在，轻风细雨都有汪露陪她待天明。

                        七

  云卷云舒，飘走的是多少沧桑与眼泪；冬去春来，沉淀的又是多少往事与回忆。大学时光走得尤其快，似乎是太忙碌，以至于忽略了时间的流逝，转眼，饶琳已经大四了。

  晚睡之前，饶琳的室友打开了话匣：“女王，我们寝室都有了自己爱情的归宿，你什么时候才脱单啊？”

  饶琳像是自嘲，可事实确实是这样，她活得足够优秀，足够自强：“能拧盖能抬水能修电脑，其实你们呀，有我也就够了。”室友笑成一团。

  其实又有谁能真正抗拒爱情呢？那些对视与微笑，还有不开心时的吻和拥抱，总是太容易让人沉溺其中，你迷恋说出口的情话和承诺，可是后来你却恍惚发现：他有多快爱上你，就会有多快爱上别人。“女王，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啊？是心里有另一个人吗？”无论你年龄多大，好奇心还是会有的。“马上就要毕业咯。”感慨也随之而来。饶琳看着天花板，像是回答她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的青春里，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像是感人的噩耗，于我来说，犹如七八十年代的老唱片，亢长又动情，倏地听见了，心里沉淀了好久好久的酸涩，就咻的一声弥散开来。他永远伤我，包括他的名字，听见一遍，疼痛一遍，甚至光想想，就让人想掉眼泪......”原来欧阳慕远还是饶琳深夜卧床的辗转，电影主角的代换，寒冬的袄，初秋的衫，血战的马，最终的疤......饶琳顿了顿，也不确认室友是否在听，她又继续：“她的名字曾飘扬在我的青春里，却仍然伴随着我走过的路，岁月翻犁我依旧记得清清晰晰。”室友们不知如何开口接下话，只是大片大片的沉默。原来我们的女王，心里的回忆这么酸涩......“女王，可是若不给曾经的深情上把锁，那又怎么再去迎接新的生机呢？”想安慰，想疏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嗯，晚安。”饶琳缓缓开口。

  晚安，我可爱的室友，我喧闹的世界，还有，我的爱情。

  毕竟，生活还是电影。当数学回到实数，物理回到速度，化学回到蒸发过滤提纯，英语回到ABCD，一切的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记忆中还依旧青涩的脸，无论是年少朦胧的喜欢轻快的追逐，还是三年七年的等待与追随，都是人生的一部分。《那些年》里沈佳宜嫁的不是她最爱的柯景腾，《致青春》里赵薇最终也没有和陈孝正在一起，《前任攻略》里罗茜喜欢了孟云14年可是她嫁的人不是他，《同桌的你》里周小栀说“我愿意”时身旁站的也不是林一，《匆匆那年》里陈寻终究还是辜负了方茴......而饶琳，与饶琳携手到老共看夕阳的也不会是她心心念念的欧阳慕远......

                      八

  “咦，盛装出席只为错过他吗？”汪露打趣道。“错你个大头鬼，不盛装是怕你的美比过我啦！我呢，是来和我的青春告别的。”饶琳对汪露翻了翻白眼。“哈哈。”两个人挽手走进欧阳慕远的婚礼现场。

  饶琳在嘉宾席上看着新郎，默默地说出：“无论我们拥抱或推搡，无论我们亲密或冷漠，我们同时拥有一个世界或是同时失去一个世界，今日相逢，用沉默还给沉默，然后在缱绻不尽的爱里，勇敢生活。”说完，干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