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网络

文|苏皖鲤

对克莱尔来说，黛芙妮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已经有了答案，她在这里，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而他在这里，成为了一个新的人，有了新的身份，他因为她有了成长，如果说以前的种种过往都是漂流，现在的他，遇见黛芙妮的他，便有了目标，他要保护她、陪着她，而他，也意味着抛开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与黛芙妮一起重新开始，这一次，他不想错过也不愿错过。

“你好像比前几天瘦了”。

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他暗暗窃喜，她能看到他瘦了，那便是她一直在关注着他。

“最近忙的事情比较多，想要在海边建一所房子，所以费的劲比较多”。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黛芙妮的样子，她坐在离海水很近的一块礁石上，双腿很自然的向下垂着，海浪拍打着她的脚掌心，一波又一波，海鸟从她的头顶飞过，她转头向身后看去，便看到了站在她对面，光着脚拿着画板的克莱尔。

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如海水一般平静，不，不对，海水偶尔会有海浪，可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

他向她招了招手，便缓缓的朝她走去，在她身旁坐下，也像她一般，把双腿放在海水里，浪花拍打着他的脚心，一种奇怪的感觉遍布他的全身，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此刻坐在他身旁的黛芙妮，是他从未见过的冷艳。

“你知道水母吗？就那种外形长得像一把伞、浮游在各个地域和海洋的生物.”

“你喜欢它？”

“不，我想成为它.”

克莱尔用一种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眼神打量着身旁的这个女人，世界上的生物如此之多，她可以选择的种类也有很多，她却想成为一只水母，她到底在想什么？

黛芙妮奇怪的语气激起了克莱尔无尽的好奇心，他喜欢且擅长抓住一切那种细微而又不易察觉的心思，可这个女人，他真的一点都看不懂。

“我以为你想变成一只海豚。”

克莱尔这样问她，她愣了愣了神，看了一眼大海说道:

“我没有它们那般受人喜爱。”

“我不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艾尔莎说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坐着这块礁石上，和现在一模一样，以前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也可能是，我没有以前。”

克莱尔就这样静静的听着，他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人，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陪伴。

“你为什么想成为水母啊？它们是一些很弱小的群体。”

克莱尔还是想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就那么想要成为一只水母？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实在是无法理解。

“你知道吗？水母它们没有心脏，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海里漂游发呆，等它们死后，就会变成水，和海水融为一体，没有任何的痕迹，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像我一样”。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风轻轻的吹过她的耳畔，吹起一缕缕发丝，浅蓝色的裙摆也随着风吹慢慢摆动，海鸟从她身边经过，或停靠在她身边，一切看起来那样的美好和自然，她却对身旁的景象视而不见，这让克莱尔有点愕然。

“也许，你思念的人正在天空看着你、陪着你，也许他们已经化成了风、化成了雨、也许是你身旁的海鸟，更有可能是你院子里的那些玫瑰。”

克莱尔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想要看到她笑，想要她变得温暖。

“你觉得我还会有思念的人吗？”

“有，一定有，只是你暂时不记得了而已，你一定还有很多思念你的人.”

“比如我。”他偷偷的在心里说道。

“今天，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她对他说道。

“我送你吧，你需要人陪你说说话。”

是的，她需要人陪着她说话、陪着她生活、陪着她变老，他突然想要成为那个人，哪怕这个想法在他头脑里出现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大跳，可他是认真的，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

“不用了，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她拒绝了他，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了，像她这样把自己锁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又怎么需要别人的陪伴，她不让自己出去，也没想过让别人进来，这是他后来才慢慢知道的。

他看着她慢慢的走远，他跟了上去，跟着她走了很久，看到她去了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野菊花，便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依旧跟着她走，直到看到她进了一个种满玫瑰花的院子后他才离开。

回到家以后，克莱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全是黛芙妮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态，他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得从床上爬起，径直的走向了画室。

他快速的拿起画笔，画下了他刚开始看到时的黛芙妮，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那块礁石上，海鸟从她眼前飞过，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使得她看上去更加的明艳动人，只是那深沉的眸子里，少了些什么。

克莱尔停下了笔在想，在她身上，在她那双眸子里，到底需要什么？他需要添加点什么上去才能让这幅画看起来更加的圆满，他不知道。

他径直起身，走向画室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他各种各样沾满颜料的衣服，他拿起挂在最后面的那件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包装泛黄的香烟。

火柴点亮的瞬间，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嘴巴传入再由鼻腔飘出。

这是他时隔多年后得第一根烟，也是一根第一次为女人抽的烟。

难闻的味道很快飘满这个角落，他狠狠地抽了口嘴里的烟便把它从窗户丢了出去，烟蒂落地的瞬间，微小的花火跳起又很快的落下。

希望，她眼神里缺少希望，对生活的希望。

他惊喜的拍了拍自己的头，便快速的朝画室走去。

果然，那幅画在他的修饰下显得与众不同起来，只是她眼里的光和她脸上的神情对比起来，显得有点不自然，大概是因为他人为的添加了人物身上没有出现过的东西吧。

时间过得很快，他每天都会去找她，每次去都会买一束野菊花，和她第一次买的那束，一模一样，只是从未在看过他一眼，安静的像真的不存在一样。

“克莱尔，我们走吧。”

思绪被她拉回到了现在，刚刚的回忆过于投入，他并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楚。”

“我说，克莱尔，我们走吧！”

他诧异的瞪大了双眼，心也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他再也忍不住了，快速的朝她跑去紧紧的抱着她，她也用力的回抱着他，感受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温暖。

“你是除了艾尔莎，第一个让我觉得有温度的人。”

她对他说道。

克莱尔依旧沉浸在这份喜悦中无法自拔，他贪念的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想要把她永远的融进自己的怀里，可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太大力会弄疼她的，他不愿她受一丁点伤害，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陪我去我们刚认识时候的那个海滩吧。”

她对他说。

“好。”

惊喜过后的克莱尔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她以前缺失的那种光，他曾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那束光出现黛芙妮的眼睛里会是什么样，可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却沉默了，那样的光虽然很美很耀眼，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束光里，还惨杂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们一起去了那个海滩，还是坐在了之前的那块礁石上，海鸟从她身边飞过，她的眼神也随着海鸟的方向飘过，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克莱尔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小小的虎牙，他看得再一次迷了眼。

“克莱尔，我们回家吧！”

她叫了叫他。

“黛芙妮，你……你说我们？”

“对，我们。”

“你的意思是，你接受……”

话还没说完，克莱尔就看到黛芙妮逐渐变大的脸，最后出现在他唇瓣上她的温度和味道。

克莱尔开心的送了黛芙妮回家，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像极了一对新婚夫妇。

“谢谢你送我回家，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她对他说。

“也谢谢你带给我光，带给我暖，带给我所有的浪漫。”

“只是现在，你该回去了。”

克莱尔看着眼前仿佛发着光的黛芙妮，慢慢的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黛芙妮，明天见。”

“明天见。”

克莱尔开心的的往回走着，终于，她要成为他的了。

“克莱尔，你等等。”

身后的黛芙妮叫住了他。

“别转身。”

他就那么站着，背对着她，就感受到她纤细的手臂从后面慢慢的抱住了他。

“我其实对你也有心动。”

此时的克莱尔早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就只是任由她抱着，他感觉到后背有一丝温热的液体透过他的衣服传到了他的皮肤上，他知道那是眼泪，因为此刻的他也一样。

“我们玩个游戏吧，你别转身，听我说就好了，我听别人说两个相爱的人一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如果会在某个地方相遇，如果没有遇见就回到自己家中等待，如果第二天是晴天，就说明他们俩是天注定的夫妻，你陪我玩好不好？”

“好。”

克莱尔没想太多就答应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是爱我的。”

“那现在就开始吧，你要记得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要不然就不灵了。”

克莱尔听着背后说了一大堆话的黛芙妮，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还有点小小的不习惯呢。

“那我们一起走，三、二、一、走咯！”

黛芙妮看着开心的几乎跑出去的克莱尔，眼里的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再见了，克莱尔，你是幸福的，是自由的，不应该是我的。”

回到家的克莱尔就像是一个中了大奖的孩子，开心的上窜下跳的，一会拉开衣橱看看他的衣服，一会又跑去客厅看看他的香水，他长这么大的第一次约会，一定要特别隆重才可以。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迫不及待的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

晴天。

“这下黛芙妮一定不会多说什么了。”

于是便拿出昨天挑好的衣服，喷了他买的最好的香水，一路狂奔向黛芙妮家跑去，路过花店的时候还买了她最喜欢的野菊花。

等他到达黛芙妮家楼下的时候，却看到艾尔莎慌慌张张的朝他跑来。

原来，黛芙妮昨晚根本就没回家，她不见了，在所有人的生活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封署名为“水母”的一封信，收件人是克莱尔。

克莱尔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封信，就看到:

“嗨，我亲爱的克莱尔先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你不要找我，也不要伤心难过，我是去过我想要过的生活了，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打算离开了，可我没想到我会遇到你甚至是爱上你。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以后的人，是你的出现让我对生活有了希望，也是因为你的出现让我体验了爱情的美好，可很多的事不是喜欢就一定能做到的，我很遗憾没能陪你走完这一生，可我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离开是我很久之前就做出的决定，而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决定，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就把所有的决定交给偶然，我不愿被安排，也不愿你被安排，我希望你继续做你喜欢的事，你是自由的，不该是我的，而我，也要去成为我自己的水母了。”

-黛芙妮

看完信的克莱尔已经哭的不成样了，他终于能够想明白为什么黛芙妮眼里的光他看不懂了，原来他能看到的光只是为了他而暂时出现的光，而昨天黛芙妮所有的反常都是为了离开做的最后的准备，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一个想成为水母的人，一个没有心脏要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得温暖？

他终究是忘了，他们都是自由的，可他是她的，而她却不一定是他的。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等你和我再次相见的那天。”

他自言自语道。

哪怕他知道，有些再见未有归期，可他甘愿信也甘愿等，只因为他喜欢的人，有光，光而不耀，与光同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