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微凉,忙了一天的工作还没吃东西,在公司楼下的麦当劳打包了一个汉堡。出来就看见李多杭拉风的红色磨砂跑车,而且伴随着微微的抖动,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高中毕业后,李多杭高考考了个百位数没过三的分,如愿的没考上大学,三本线都没过。其实他这个成绩也不能完全怪他,至少他妈妈也要负一定责任的。临近高考的三个月,只要李多杭在家,就从来没看过书。每次他看美剧的时候,他妈妈就会说在学英语啦,真用功。他看日剧的时候,他妈妈就会说,现在小语种也很吃香的,辛苦了。他看低级综艺节目乐得嘎嘎的时候,他妈妈就会说哎,孩子学习也是太累了,该歇歇了。直到知道高考成绩,他妈妈也还在说那么难的卷子都考这么多分,太棒了。后来他爸爸把他送到南洋理工念书,也是随了他妈妈孩子别离了太远的心愿。
我背过身敲了敲车窗,过了半分钟李多杭衣冠不整的出来了,衬衣的纽扣只扣了一半。我干咳了两声,“天天玩,你也不怕得病。”我说。
李多杭紧张的做个嘘的手势,“你瞎说什么,这是我女朋友。”话说李多杭这些年来也算是夜店小王子了,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好几次喝的烂醉都是我给他接回来,然后吐了我家一沙发。但是从来没有过固定伴侣,女朋友就是短的两三天,长的两三月,我每次骂他的理由都只有一个“也不怕得病”!这是他的生活方式,我只希望朋友开心。
他看见我拿着麦当劳的打包袋,“别跟我说你就吃这个,小寰寰呢?”
“他和我现在就是普通同事,连好友都算不上。不想说了。”我倚在车上点了一根烟。
“你少抽点,你看看你脸色发黄,瘦的难民一样。你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死gay。”我没说话,只是低头抽烟。他又继续说,“周末一块出去喝酒,我约了唐欷还有素年,你叫上小寰寰,介绍我女朋友给你认识,今天场合也怪不合适的。”他边说边笑。
周末七点钟,我正和沈映在办公室里对账单,李多杭带了一行人就差敲锣打鼓了直接冲进我办公室。
“这是办公区,下次在再这样直接叫保安了!”我开玩笑着说,
李多杭跨上桌子一屁股坐在我电脑上“我们不这样,能把你叫出来吗?!”
我一把把他推下去,“靠!你把老子电脑坐坏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李多杭的女朋友,齐留海并肩长发,白色连衣裙配帆布鞋,脂粉不施的,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的模样。我凑近李多杭耳边,“你别告诉我,你找了个未成年啊。”
“拉倒吧,大学快毕业了。”他说。
沈映在旁边怏怏地说,“你们要聚会吗?我下班也没什么安排,可以一起吗?”
“你的账单对完了吗?”我问,李多杭抢话过去,“一起玩嘛,人多好玩一点。看你一本正经那样,”说完还拍了我一下。
坐在我的副驾驶上,苏丁寰上下左右的看。
“为什么连坐垫都是白色的,多容易脏啊。”
“因为你喜欢。”
“刚才沈映想上车你怎么不让啊?”
“因为副驾驶只给你一个人坐。”
“我觉得你变了。”
“哪变了?”
“变得太会说甜言蜜语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说给你听。”
苏丁寰没再说话,看着窗外,我又看见了他的那种干涸的眼神,“对不起,薛赧。如果我的出现给你完成了困扰或者错觉,我可以消失不再见你。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了。”
这些年来,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努力去做到的
一件事,就是对过去的一切不再留恋不再怀念,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但是一个个无眠的夜晚也无时无刻不提醒我自己这是我一直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苏丁寰抢过我的酒杯,“你会发烧的,”他说,我摇摇头示意没事,原来时过境迁连人身体的过敏原都是可以改变的,后来应酬的多了,我的确不会过敏了。
沈映邀请我一起跳舞,我晕晕的本想拒绝,沈映拉着我的手直接进了舞池。音响震耳欲聋,我有点微微的头痛。沈映的手缠着我的颈,“你不会跳舞啊!”她在我的耳边吼。
“不会,从来不跳。”
“你长这么帅,这么有钱,怎么会连跳舞都不会呢?”她的手在我腰间来回游走,我没躲开,头越来越疼,我甚至懒得动,“这有什么关系吗?”我冷冷的说。
她的嘴唇离我越来越近,“我可以教你,”我向后退了一步,沈映继续向前,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在我下体附近游走,怎么说呢,我闻到了一种人肉味让我有点作呕。我戏谑的笑了笑,“你是想看看我是不是不行吧?可惜面对你,我的确不行。”然后推开了她。
苏丁寰独自一人坐在沙发里咬着嘴唇低着头,其他人都不在。我拿了一角西瓜递给他,他一扬手臂,西瓜掉落在我裤子上,歪头瞟了我一眼,气堵堵的去舞池了。
我用手机回了两封工作邮件,已经头疼欲裂了。我进舞池想跟李多杭打声招呼让他一会送苏丁寰回家,我就先走了。却不小心看见了苏丁寰在和一个男士热舞,那个男的像是工作DJ的模样,他们的脸朝着同一方向,那男的从后面环抱着他的腰,苏丁寰闭着眼睛。
我生气吗?好像没什么资格生气,难过吗?好像也不难过,那种感觉就像是喧闹的安静了,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
我上前拉着苏丁寰的手臂,“我送你回家,”他挣脱开,“我还没玩够呢。”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一丝厌倦,让我心很痛。我尽量放平语气,“乖,先回家。改天再来好吗?”话音未落,那个DJ一拳打在我右脸,我只觉得脸麻麻的,就一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周围伴随着尖叫声,我躺在地上动都不想动,我的世界只看见了苏丁寰呆立的冷漠的站在那看着我,我只是个路人一样。
紧接着那个DJ往后跌了两步摔在了地上,额头的血在往外冒,我回头看见我身后李多杭手拿一个已经碎了半截的酒瓶。李多杭抓住苏丁寰的手臂,看得出来他很生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我操你妈的苏丁寰,你他妈的不要太没良心!你知道你走了以后,这个傻逼为了找你去了多少地方吗?你阔少爷说支教就走了,他傻乎乎跟着你跑,爸爸病了都不管!他临近高考得了抑郁症,天天吃药生不如死,你心疼过他吗?!啊?!我就问你,你觉得他可怜吗?!”李多杭的声音有点哽咽,“我告诉你,我觉得他可怜,我很心疼!你要浪随便,滚远点浪!”他越说越激动,苏丁寰皱了皱眉头,我把苏丁寰揽过来,“多杭,够了!你先放开他。”我喊,李多杭指着我的脸,“你真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大傻逼!”然后李多杭伴随着尖叫声在我面前缓缓倒在了地上,头部一汩汩向外流血,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