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是2014年来北京的,和她一起的,还有刚刚大学毕业的男朋友阿钟,那年,她二十岁,刚到北京,他们没朋友,没工作,没钱,但这些问题阻挡不了他们对梦想执着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们找了一个地下室先落脚,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一个老太太领着他们去看房间,一推开门,只摆了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其他的什么也放不下了,墙上有一个很小的窗户,用来透气。一个月房租700元,包含水电费和wifi,他们决定租下来,这是他们在北京的第一个家,小月不怕吃苦,她只怕不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买完了一些生活用品,小月只剩下了6块钱,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她想阿钟快下班了,她去沙县小吃买了一碗清汤面打包带回去,阿钟下班回来问她:“你吃过了没?”
小月说:“我吃过了,你一会儿把面汤留给我喝,我喜欢喝面汤”。于是,阿钟拿筷子吃面,小月拿勺子喝汤。
洗澡间和卫生间都是大家公用的,每次上厕所的时候都要排好长的队,洗澡也是。洗衣机用的话还要收一块钱,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是用手洗两人的衣服,然后再端起沉重的水盆,走过七拐八绕的走廊,去把衣服晾起来,只有晾衣服的地方,才能看到阳光,看到小区里那些开的生机盎然的花朵。
到了晚上小区里万家灯火亮起,住在楼上的人用门禁卡刷开了大门,昂首阔步的走进小区,而大门的另一侧,是地下室的入口,小月总是望着小区里那些高楼看一下,再走进地下室,她觉得那张门禁卡,代表着通往天堂的钥匙,而现在的自己,像是住在地下的老鼠,终日不见阳光。
但她从来没在阿钟面前抱怨过,在她心里,阿钟就是她的太阳,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不怕冷,不怕吃苦,阿钟上大学起就是学校有名的才子,很多姑娘都对他暗送秋波,但他却选择了毫不起眼的小月,后来两人在一起,小月问他为什么会选她,阿钟说因为她漂亮,可爱,听话,从不跟别人出去乱搞。是的,小月是个典型的乖乖女,性格温柔,坚韧隐忍,从她和阿钟在一起,她就付出的比他多,每次她晾完衣服回去,阿钟就躺在床上看剧打游戏,每天早上阿钟还没醒,小月就去早餐摊买好了早餐给他吃,每天晚上她下班,都带点阿钟喜欢吃的水果,她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都不重要,只要两人在一起幸福就可以。
工作了一年,两人终于不像刚来北京的时候那么窘困了,周末的时候,阿钟就带着小月去天安门,去故宫,去中山公园,两个人的手紧紧的牵着,走过那些盛满了他们美好回忆的地方,小月的心里充实幸福,即使现在还住在地下室,那也不重要,幸福开心就好,阿钟说,总有一天,他会挣很多很多的钱,在北京买一个大房子,给小月开一家花店,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累了就在家里做全职太太,再也不像现在这么累。小月说她不在乎跟他过苦日子,他们的未来,一定也会像他说的那样美好的。
阿钟变得忙起来了,下班回家还是拿着笔记本电脑在写着什么,小月给他洗了一盘草莓,就放在他旁边,她自己洗完衣服之后轻手轻脚的先睡了,到了半夜,阿钟靠在枕头上睡着了,电脑还开着,小月把电脑收起来,把枕头放平,轻轻的给他盖上被子。第二天早上,她买完早餐回来,阿钟已经去上班了。小月心疼阿钟,她不想他这么累。
于是,小月去附近的餐厅找了一个兼职,每周六周日就去帮忙,挣一点外快,她要努力帮阿钟分担一点。阿钟知道了以后,有点生气,理由是她这么一个高校毕业的女孩,竟然去做服务员,小月就安慰他说只是兼职而已啊,她想帮他分担一点嘛,阿钟说让她辞掉,因为他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小月只好跟餐厅的老板说因为工作调动她来不了了。那时,傻傻的被爱情蒙蔽的小月还没发现,阿钟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看不起在底层工作的人。可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农民,爸妈常年辛辛苦苦的在家里劳作,从没到大城市来过,他们劳累了半辈子,供小月上完了大学。
临近春节,小月说想让阿钟跟他一起回家,把他介绍给父母,可是阿钟说,过年公司里有一个大项目,都不能请假,小月有些遗憾,只好打算一个人回去,下班回去的路上,小月买了点樱桃,回到地下室房间的门口,他听到阿钟正在跟他妈妈通电话,他妈妈说:
“除夕夜之前你一定要回来,我跟你李阿姨说好了,让你跟她女儿先见见面,你李阿姨是大学教授,她女儿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可千万要回来,不能迟到。”
“你放心吧妈,我假都请好了,过几天我就去买礼物。”
小月站在门口,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句话,一颗心像是坠入到了冰冷的深渊里,拎着樱桃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她跑到小区里的椅子上,痛哭起来,她旁边的这些高楼里,还是那么的灯火通明,她明白了,这些高楼里面灯火不会有一盏属于她和阿钟,因为阿钟未来的生活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她,她只不过是阿钟在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城市里的一个取暖的工具而已,她竟然还以为阿钟会跟她在一起一生一世,真是可笑。
她把樱桃扔进了垃圾桶,回到了出租屋对阿钟说因为票不好买,所以她订了凌晨一点的票,现在就得收拾东西走,阿钟说去送她,在出租车上,她什么都没说,检了票进站后,她冲阿钟挥挥手说你回去吧。他们之间隔着玻璃,隔着再也不能填平的沟壑,小月转身,泪流满面的自言自语:“再也不会见面了,我要忘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