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故乡的中秋,除了节日本身还有关月亮。
月亮在我眼里是神秘又极为亲近的。小时候家里经常停电,母亲因为农活又常常到深夜才会归来,我一个女孩子面对黑暗总是害怕的,因此有月亮的日子就变得好过许多。傍晚放学,我常常坐在门口的青石上,或者躺在河滩上望着月亮。邻居家的老奶奶和我讲月亮上的嫦娥、月兔和伐树的吴刚。中秋的月亮是不同的,除了神话故事还有月饼和糖。
中秋佳节是不能草草了事的,除了农活,中秋是这个秋天最重要的节日了。鞋子,衣服是母亲早就做好的,一些瓜果蔬菜却要慢慢收集的,月饼更是不能缺少的。往往八月一到,大家就开始互送月饼了。除了送给一些长辈亲戚,邻里之间也会互相赠送。
农村里的中秋多是丰收后的节日,你可以看到瓜果桃李应有尽有,然而想要吃到却没有那么容易,多半要等到晚上,要等到拜祭过“老母”(“老母”是月亮的尊称)后,才能分给我们这些皮孩子,所以孩子们都盼着“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有几年的中秋节,村委会会组织大家看电影,是那种老式的放映机,需要人不停地转动的那种。等祭拜完“老母”,小孩们就开始带着小板凳去场子里占位子看电影了。也有一些小孩纯粹是去蹭吃蹭喝的,每见到一个认识的长辈都会跑过去叫人,一通“爷爷”“婶婶”叫下来,四个挎兜都装不下,手里还要抱上一些。一溜烟跑到小孩子堆里,围成一圈,学着大人的样子对着月亮拜了拜,就开始了各种分食,那种快乐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母亲说,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一定要一家人都到了才能开饭。然而父亲是个古板的人,整个饭桌都沉闷的紧。所以我更期待着早点吃完饭,去外面看月亮。
中秋这天的月亮更圆更亮了,我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的阴影。不看电影的日子里,人们大多会来到河滩上,点起火堆,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聊天。这里的沙粒经过一个夏天的冲刷,变得干净而柔软,醉汉和老人往往把沙滩当作自己的床,横七竖八的睡上一晚是常有的事。孩子们喜欢把自己的脚丫子深深地埋进沙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太阳留下的温暖。仰面躺下,天空是个巨大的秋千,只有月亮缓缓地飘荡在上面。那一两颗星星只是推动秋千的推手,这仿佛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利,又仿佛一种持续了数万年的孤独。
孩子们总是不能这么安静的,玩一会儿沙子,听一会儿故事,很快又在河滩上跑成一团。有稳重的大姐坐在老人堆里听闲话,也有爱吹牛的大哥在人群中活跃。我喜欢躲在一片阴影里,看火光照映着各种各样的脸,有时候也会就那么躺着和月亮两两相望。
街上有人放花。
手里拿着的那种,嗤嗤冒着几下火光就灭了,不多的几支,起火升到半空,嗤——灭了。
有一盏红色的孔明灯升天了,隐隐约约能看到烛光在里面闪动,现在天上不只一个月亮了,可它很快就飘远了。
明天就十六了,是月亮最圆的一天。我们那里的农家是从十四到十六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都要在家团圆的,只有到了十七,打工的汉子们才开始出门。
中秋节就这样过去了。
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透过窗户望着月亮,我仿佛穿越时间的长河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