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指向天涯的剑,却最终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这百思不得其解的结局,后来我在海明威的《老人与海》里,窥见了你可能不愿吐露的隐衷: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你生于武将世家,这样高的起点,注定了你不平凡的一生。当初,秦皇渡浙江时,小小年纪便雄心勃勃:“彼可取而代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你可知,帝王的王冠里要藏污纳垢;帝王的宝座下,从来都是暗流涌动。而你却无法耐着性子,如刘邦那般,游刃有余的穿梭在数不尽的阴谋诡计中。
如是这般,你竟然天真地想以英雄光明正大的姿态来君临天下。
所以,当你毫无顾忌的告诉刘邦,曹无伤是细作时;当你也不顾亚父的一再“忠心”,放虎归山时,楚汉之争的主战场已悄悄转移,你高大的主角光环也已日渐模糊。
待到四面楚歌时,纵使你是霸王,也只能坐看山河空悲切,那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里,是你无力回天的不甘;垓下被围之时,豪气云天的你已然底气不足。否则,何以回首那已逝去的峥嵘岁月。
往昔,是用来怀念的。一旦有了炫耀的成分,不是今时不如往昔,就是垂死挣扎,孤注一掷。
就像以前,你会说:“旦日飨士卒,为击破沛公军。”如今,你成了一只不愿意被看破内伤的老虎,不肯卸下“西楚霸王”的盔甲,骑在乌骓马上指天高呼:“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你不肯接受这样的结局,所以宁死也不肯东渡乌江。
八千子弟多才俊,虽翘勇善战,却曝尸荒野。江东父老皆父母,已满头华发,却天人永隔。
想来,你不肯过去的不是乌江,而是你那颗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心。
所以,乌江畔上,你用那把剑,和自己做了一个了断。
这一刎,成了你人生最传奇的注脚。
所谓人活一世,各有所执。可千帆过尽,那份执念似乎并没有随你的离去而退场。
你存在于只有帝王才能留在的“本纪”里,你骄傲地屹立在易安居士的《夏日》里,你也怏怏不快的出现在毛泽东笔下的沽名钓誉中……
金庸说,人生就是大闹一场后,悄然离去。
你悄然离去,斩断了前世种种,却仍旧执着地“活”了千万年。
如今,你的故事发生在月下的柳梢头,讲在人约的黄昏后,演绎在戏剧和评书里,回放在午后的影视中。
你早就离开,可有关你的传说却一直不灭。
这样的收梢,西楚霸王,你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