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到一切,却无能为力
亮司和雪穗,两个极其聪慧的人——聪明,冷静,冷漠。
在外人看来,雪穗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女人的存在。她拥有美丽的外表,优雅高贵的气质,一颦一笑动人心旌,就连同为女性的江利子也深深为她所吸引。她既聪明又警惕,掩盖的聪明带给外人一种温婉高贵的诱惑力,潜藏的聪明又如藏在手下的袖刀,稍稍显露便能给予“绊路者”凛凛一瞥。内里雪穗是个残缺的人,她没有童年、没有温暖、没有灵魂。
亮司—雪穗的青梅竹马,在十一岁那年的那件事发生后就不存在了的存在。此时的亮司,是潜行在黑暗中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读完这本书,我将所有与雪穗、亮司发生关系的人分成以下三类。
被夺走灵魂的人
藤村都子、川岛江利子、筱冢美佳。
都子、江利子被人拍摄了不雅照片,美佳被人强暴。三位女性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遭遇了最难以启齿的事情,从此陷入战战兢兢的晦暗人生。
藤村都子遭遇的前因后果在书中都有体现,不难理解雪穗为何要对她下手,至于江利子与美佳的遭遇,着实令我想了一段时间。
在外人看来,江利子是雪穗最好的朋友,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在江利子看来,雪穗也是自己最珍视的朋友。有人说雪穗是因为嫉妒江利子得到筱冢一诚的爱情,从麻雀脱身成为凤凰,出于嫉妒对江利子下手。在我看来并非如此。雪穗是个没有灵魂的人,除了对共生体亮司的那份分不清是亲情还是爱情的纠缠入骨的极致的爱,她不会爱上任何人,嫉妒这种感情,对于那么深晦的雪穗,显得有些幼稚,因此,我想她不会出于嫉妒江利子而下手。
雪穗的人生目标是“太阳”,对雪穗而言,只有得到更多——权势也好,金钱也好,对环境的掌控也好,自己才能离那从没见过的太阳更近一点,出于对追逐目标迫切以及严苛的要求,雪穗需要时局时刻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像江利子说的那样,雪穗对于人和社会的本质具有深刻的洞察力,这种洞察力,我想正是由这样的本性锻造的。
作为雪穗身边不起眼的好友,江利子只是雪穗是一个“正常的受欢迎的女学生”的一种代表工具,当这个工具突然绽放出光芒,又吸引了另一个光芒四射的人——筱冢一诚,雪穗感受到自己身边环境的动荡——可能会发生一些出于掌控的事情,江利子有时候不会再跟她一起放学就是一个迹象。因此,雪穗需要江利子回归自己可控的平稳甚至是不起眼的状态,做好她的“工具”工作就可以了,而与此同时,江利子的事件刚好成为掩护雪穗与亮司偷盗舞社钱财的盾牌,我想,这就是雪穗对江利子下手的原因。
对于美佳,为什么要做的比都子和江利子更甚一步?美佳是筱冢家族里除了筱冢一诚外唯一对雪穗有敌对之心的人。作为天天生活在一起的家人,美佳的情绪会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影响筱冢康晴与雪穗的“感情”,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影响雪穗为了“行走在太阳下”可能借助筱冢家族力量所做的事情,因此,雪穗需要美佳“安静下来”。
从都子与江利子的事情可以看到,如果单是被拍摄了不雅照片,作为年纪尚小的受害者,孩子会把事情跟父母沟通,那么尽管雪穗是第一见证人,美佳在这件事情上精神上可以仰赖的人仍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亦有可能因为雪穗见证了这件事情的发生而对其更加排斥,只有让美佳受到除了雪穗无人能帮她从心理上分担的伤痛,美佳才会乖乖臣服于雪穗。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当雪穗与美佳共同分享了两个人都经历过的伤痛,美佳作为弱者,雪穗作为互相理解彼此痛苦、同病相怜的人,她对雪穗的敌对自然消除。此外,作为唯一的目击者,雪穗以保护美佳的名义及时销毁了所有证据,避免警察介入,既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又将亮司完美的保护起来,一箭双雕,如此布局,当真高深。
被夺走灵魂和生命的人
桐原洋介、松浦勇、西本文代、
寺崎忠夫、唐泽礼子、
西口奈美江、今枝直巳
这些人死亡的原因有的是因为伤害了雪穗,如桐原洋介、寺崎忠夫、西本文代。这样的人是逐渐强大的雪穗与亮司不可容忍的存在;有的人是因为阻碍了雪穗和亮司的“太阳”之路,如松浦勇、唐泽礼子、西口奈美江、今枝直巳,对于雪穗和亮司而言,即使是恩重如养母唐泽礼子那般毫无过错的人,只是因为生病的时间恰好撞上了开业典礼,也会毫不犹豫的除掉,实是冷酷。
在书的最后,杀人的事情因为今枝的墨镜及尸体被发现而曝光。为什么不选择毁尸灭迹呢?也许是在雪穗与亮司的心里,失去灵魂的人在阳光下就不复存在,也许在他们看来死掉的人如同扔掉的工具,也许是两人徘徊在追寻阳光与承受罪孽惩罚之际选择听从上天的安排。
雪穗与亮司的工具
继母唐泽礼子、园村友彦、
西口奈美、江高宫诚、
三泽千都留、中道正晴、栗原典子...
雪穗-亮司,两个被家人、被亲情、被伦常抛弃的人,对他们而言,世界上再无可信任与依赖的人,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在我看来,雪穗和亮司并非是枪虾与虾虎鱼的寄生共存关系,他俩是一个共生体,这个共生体的名字叫R&Y,亮司是雪穗的一半,雪穗是亮司的一半,两人都是为了共同体“行走在白天”的目标,随时可以行动的部分。对于阻碍R&Y实现目标的一切障碍,亮司和雪穗都会夺走他们的灵魂,或者让他们变成没有灵魂的行者,或者让他们变成没有灵魂的死者。对于他俩,身边的一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是工具。
继母唐泽礼子是工具,借助礼子,雪穗实现了人生第一个翻身,从穷人家的女儿一跃成为气质高昂的贵族小姐;园村友彦是工具,在这个工具的帮助下,亮司实施了很多违法操作,攒下了雪穗实现下一个目标的一桶桶金;西口奈美江是工具,在发掘奈美江的可控性很好后,亮司选择她做合作伙伴,当这个工具表现的不那么“好用”的时候,亮司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工具抛弃;高宫诚、三泽千都留、中道正晴、栗原典子......都是工具,这些人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成为了雪穗与亮司的路。
这里面,值得一提的是高宫诚与栗园典子。
很多人好奇高宫诚和三泽千都留为什么没有被杀死,我想,这是因为雪穗并不爱高宫诚。对雪穗而言,无论高宫诚经历怎样的婚姻状态,跟她都是毫无关系的,她需要的仅仅是一段时间内的良好关系与婚姻状态。在利用完高宫诚后,雪穗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离开高宫诚,这时,三泽千都留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这也是千都留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被杀死的原因。可以说高宫诚和三泽千都留是幸运的,他们仅仅充当了一段时间的工具,没有与雪穗发生太多的纠缠。
至于栗园典子,一个完全被亮司欺骗与利用的女性,同高宫诚一样,利用之后就被扔掉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亮司带典子回到故居那段时间。整本书中,对于亮司的描述,应当是一个冰冷、谨慎、特立独行的人物形象,他没有“礼义廉耻”,卖一切可以卖的东西,做一切需要做的事情,似乎在犯罪的路上毫不犹豫,毫无感情可言,当旧时的邻居在他背后喊了一声“小亮”时,亮司没有一点反应——一个人,要抛弃代表自己存在的名字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才会做出的选择,而“小亮",怕是在亮司杀死自己的父亲之时就已经“死”了。尽管只是临时的工具,沉默谨慎的亮司仍会对典子讲一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内心的孤寂、陷于黑暗不得救赎的绝望,那份沉重的罪孽,虽可恨亦可怜。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自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我的愿望是在白天走路。
一把德国造的漂亮剪刀,既是亮司的珍宝,也是亮司人性中那丝纯真与温情的仅存,亮司剪出的那对男孩与女孩的牵手剪纸,那个送给小朋友的漂亮麋鹿,寄托了美好生活的念想与内心片刻的纯净,这把剪刀,记录着他与雪穗在图书馆的美好时光,沾上了改变他命运的父亲之血,最终将他自己送上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宁静之路。
只见雪穗正沿扶梯上楼,背影犹如自色的幽灵。她一次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