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写生展的作品我是画在绢上,没有绷绢所以不平整,我自己送去托裱耽误了两天,只能自己送去画院,也就是老师的地方。
我想也许老师会在,便打扮了一下,化了淡妆,散开头发,穿一件黑色修身的小香风上衣,微辣黑色牛仔和运动鞋,楼下遇到颖,她说,我天你好美,又高又瘦,乌黑的长卷发,我一个女人看着都心动,何况男人!
心里挺感触的,我有多久没化妆了,生活已经把我折磨成了啥样?幸好自己还比较抗老,还有一个还算乐观的心态。打扮一下还算是风情万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也觉得挺美,看不出阿姨味。原本我也许也是光彩照人的,几乎每参加一个画展,都有人跟我说,今天全场你最美,她们说可能是长期画画和读书修炼出来的气质,知性中透出妩媚,这一点非常动人。可是沉重的生活让我顾不得也没有心思收拾自己,我早已丢失了我的水晶鞋,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是没有灵魂的。
到了画院,果然看到老师,他和主席团的几个成员在评画。老师确实也老了,帅气渐退头发渐白,依稀能看出一个五十岁男人的老人味,可是他在我心中依然无人可替代,这个曾经迷倒一大帮女学生,又高又帅又幽默还能弹得一手好古琴的儒雅男子,他确实也在十年的岁月里老去了太多,虽然他跟同龄人相比依然是鹤立鸡群。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次教会上,他跟在王老师后面,高大俊郎一头乌黑蓬松的头发,我赶紧问旁边的师姐,这谁好帅,真的好帅,帅得像是明星来走场。师姐说,他是王老师的得意门生,王老师当时已是国内顶流画家。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将来你会和他一起吃饭聊天,他对你非常关照甚至对你有点小着迷,我一定会开心得死掉。确实,我对他很仰慕,他对我也有些失去理智的托举,但是我们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一点出格的言语。
这个圈子里,我们共同的朋友太多,他高高在上,是这个圈子的权威,我是他曾经的学生,他名誉身份和地位也不允许他和一个女学生有什么纠葛。我们都是婚姻中人,并且都是体制单位,我们有太多的顾虑和约束,不能背叛道德,又爱惜自己的羽毛,他作为云端上的人物,不可能主动跟我暗示什么,甚至说话都要谨慎克制,而我作为一个有点小骄傲的女性,也不可能主动跨出一步。接触的近十年,我们没有任何语言和行动超出常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去了,老师临时决定晚上大家一起聚餐,让曾姐赶紧通知另外两个为协会做了很多事的人过来,一共也就7个人。今天在场的主席团成员还有另外俩男的,我想老师应该不稀罕跟他们吃饭,曾姐也不是老师的期待,紧急喊来的就是来凑场的,难道老师真的是想和我多呆一会?自去年被老师拉进这个协会以来,只要参加活动,有我在的时候老师几乎全安排了晚餐,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这有没有我的原因呢,我不得而知。老师过了一会对我说,丫丫晚上不要走,我说好。
老师指着他的写生作品,对我说,这个画的是你,还有一个背影也是你,总共画面就四五个人,我就占了俩。
晚上小小一桌,大家吃的兴趣不大,但是聊意正浓,老师说他创作过程中的事,说技法永无止境,可以边创作边提升,可以螺旋上升,其实他也是在借机开导我们。气氛热烈而不喧闹,大有围炉夜话的感觉。
九点左右结束,和老师道别我回家,我们依然是没有任何逾规矩的话,但是我的心还是很乱,沉浸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之中。
不如见一面。
见,又不如不见,我又需要一段时间来掩埋这一点思念。没有水晶鞋的灰姑娘,不出去跳舞是最好的安排,被压在尘埃里的心难以承受晚宴后的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