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帝白止听自己老婆说完，也点点头，开口道：“滚滚倒不算大问题，养着就养着吧，现在最麻烦的是凤九。这件事在众神面前挑开，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凤九在这四海八荒的名声扫地，丑闻缠身对一个女孩子来讲不是件好事。到时候他东华毫发无损，只不过多了件风流韵事，我孙女却落人口舌，真咽不下这口气！”

白真呵呵冷笑：“东华帝君做的一手好买卖，不用娶媳妇儿，孩子还养大了送到手里。”折颜在旁边虽觉得这个说法有失偏颇，但这会儿青丘狐狸们都在气头上，不适合开口。

白滚滚听懂了，他是东华帝君的儿子，他师父就是他爹。急得跳出来：“为什么不能让我爹娶小九？我爹娶了小九，小九就没事儿了，对吗？”

白浅也头疼，回答滚滚：“关键是你爹不会娶小九。”

滚滚疑惑：“为什么？”

白浅伤感地看着他，叹口气，难道要说你爹娶了你娘，这天下就要大乱，连你娘也要受牵连？

凤九娘走至凤九身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凤九，目光里含着心痛，这一场情爱让她的女儿遍体鳞伤，如今还要继续下去么？不，她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抬头坚定地对众人说：“我有一个主意。”

众人都看向凤九娘，凤九娘继续说：“如今要紧的是寻一个愿意娶凤九的人，立刻将她嫁过去。那么此前这些就算是婚前的荒唐事。即便有人拿来说嘴，也有夫家撑着，流言蜚语总有一天会平息。”

出了丑闻，未嫁的女子总是艰难，但倘若此时有男人愿意娶她，就证明这个女子还是值得怜爱的，若是这男子还有些权势，那这男子还会被冠以情深意重的美名。

这世间大多怪女子浪荡，对男子却是极其宽容，只一句心性不定就可揭过去。

凤九讶然，抬头正要否定，凤九娘手掌就覆在她唇上，堵住她的话。“女儿啊，我知道你此时不愿意，你不要急着否定，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比男子受到诸多束缚，哪怕你是青丘女君，也脱不去这个俗礼。你仔细考虑一下好不好？或者你再看看东华帝君怎么说，他若肯接纳你，娘绝无二话。”

凤九娘说着话，泪珠子断了线似得掉下来。她的孩子，无论什么事都愿意替她扛，替她谋划，只是不想再看她受伤了。

凤九望着她娘，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滚滚急了，大声喊道：“我不想小九嫁别人，我去找我爹，让他娶小九，你们等着我！”说着就惶惶跑出去找东华。白真伸手拽他竟没抓住。

狐帝最终敲定，“那就照凤九娘说的做，若东华愿意，咱们就委屈一下，不计较他之前种种，将凤九嫁与他。若他不愿意……”

狐帝还没说完，凤九爹强硬地说：“他不愿意，就给凤九找个妥帖的夫君嫁了。”就算凤九不乐意，绑着也得嫁出去，不能再耽搁了。东华能耗的起，凤九却是耗不起。莫说他东华位高权重又冷心冷肺，实在不是良配。光是三生石的事，对凤九来说也是个灾难。

凤九一大家正商量得热闹，东华带着一身罡风，从天而降，落在青丘藏剑阁的练武台上。

歌舞已毕，连宋站出来说：“看天色不算太早，青丘女君即位仪式也结束，众仙家还是早些回去吧。”

众仙家也不是二愣子，非要留下来欣赏下青丘美景，连三殿下说天色不早，那艳阳高照就算天色不早吧。

东华帝君出现在练武台，众仙皆行礼跪拜。只是他神泽太过凛冽，众仙被压制着，头皮发麻。

东华找不见凤九，直接看向连宋，连宋赶忙说：“狐帝一家子应都在狐狸洞。”

东华抬脚就走，连宋看他脸色不善，定是很生气。

连宋脱口而出：“帝君！”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又能说什么。一个男人，几百年来从不知晓自己的孩子，还稀里糊涂收了他做徒弟。这事儿搁在凡间男人身上也是要被叫成王八。更何况是东华帝君，他这样极自负骄傲的人，如何受得了？

东华听连宋叫他，又不说话，只停顿一下，继续大步向前走。

成玉忍住狂跳的心脏，她仙力低，碰到东华今日的神泽，软弱一点就要跪在地上站不起来。她对着东华帝君勉强提高音量喊道：“你若让她伤透了心，你再想挽回也不能了！”说完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宋忙去扶她。

东华恍若未听到，转瞬间便不见了。

成玉带着哭腔问连宋：“连宋，你说凤九是不是要完了？帝君这么生气”

连宋安慰她道：“不会，有白滚滚在，他伤不了凤九。”

滚滚跑去九重天，但在天宫门前被侍卫拦下。他便化作银色九尾狐才进去。到了太晨宫，东华不在，重霖说帝君不久前还在，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滚滚心急又折身回青丘。

东华在狐狸洞前遇到拦他的迷谷，他抬手给迷谷施了定身法。真是霸道无礼！

青丘一众狐狸正在商议，看他满身煞气闯进来，生生愣住。

凤九爹反应快先挡在老婆和女儿面前。

狐帝咳一声，打算说个开场白，诸如帝君来青丘为何呀此类。没想到，他还未开口，东华直接说：“除了凤九，你们都出去。”

白真暴脾气上来，你还有理了？准备上前理论，折颜一把捂住他嘴。开什么玩笑？东华凶性上来，你们青丘拧在一起最多跟他打个平手，白真还是不要送人头了，乖一点，乖一点嘛。

这边狐帝摁住蠢蠢欲动的白浅，开口说：“我相信帝君不会伤害小九，有些事还是你们自己说清楚比较好，我们先回避一下。”狐帝并非怕东华帝君，只是他两人说清楚的越快越好，省得彼此麻烦。况他东华帝君再生气断不会出手伤凤九。

是以狐帝和折颜领着众人出狐狸洞。

人都走光了，狐狸洞里静的可怕。

东华慢慢走近凤九。自从在同心镜里看到白滚滚的人身，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头银发，这世间除了东华帝君还有谁有，那脸庞跟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那就是他的孩子，什么养子！都是骗他的！

白凤九，你胆子好大！敢来蒙我！

东华简直想要掀翻这狐狸洞，你们青丘好敢！居然合起伙来骗我！

凤九浑身颤抖，面前的东华她从未见过，那一身的煞气似乎要把人撕碎。

她强迫自己抬头与东华对视，还未开口说话，那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

东华看着眼前颤成一团却眼神倔强的姑娘，突然就泄了气。这个白凤九最擅长踩在他的软肋上，叫他打不得，骂不得，也……爱不得。

她的眼泪是打败他最好的武器。此时凤九若胆子大反手给他一个大嘴巴，估计东华也是还不了手的。

东华叹口气，伸手抹掉凤九的泪珠子，缓声说：“别哭了，你说说怎么回事？”

凤九强撑着说：“都是我强求我姑姑四叔他们帮我瞒下来的，不怪他们。”

东华点点头。青丘是出了名的宠孩子，宠到无法无天的那种。

凤九胡乱擦擦眼泪，继续说：“就在若水畔不久，折颜说我怀孕了，但是我身体太差，不能强行打掉，我也不想打。没想到滚滚居然熬过来，我便生下他。”

东华深深看着凤九，她当时一定很害怕很痛吧。又接着问凤九：“怎么不去找我？”如果去找他，他一定安排妥当，也不会闹成如今的局面。

凤九的眼泪又涌出来：“滚滚出生时，身体太弱，几乎要死掉，我便把他养在灵海里。”东华震惊，原来那次折颜来找他要血就是为了他们母子，那时他就发现凤九灵海翻动，没想到是滚滚的缘故。他真是太疏忽了，为什么不多问问？

凤九呜咽地更厉害了，“况且你说了三生石，让我不要找你……我不想纠缠你……我也不知道滚滚能不能活下去……”

回忆到此处，凤九忍不住恸哭起来，再也说不成话了。

那些年她担惊受怕，怕滚滚撑不下来，也怕她自己撑不下来，她努力修行，为滚滚提供法力，努力过的轻松愉悦，这些其实都很难。每天都忍着心头血抽动的疼，从不敢在姑姑四叔面前露出一丝，他们都以为她长大了，其实不是，真的很累，只是最应该理解她，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在，她只能自己扛。滚滚出了灵海，法力低微，无法幻化成人，她日日担心滚滚会受人非议，她在青丘用未来女君的身份几乎强势地捍卫滚滚，不许滚滚出青丘一步。她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护着滚滚，不愿他受一点点伤。

你看，她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的。但是有时候也会怨东华，为什么她在承受这些的时候，东华不能在身边陪着？哪怕片刻也好……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爱他什么？是爱他这个人还是只是执着得不到的东西？

人在辛苦的时候，总是希望回忆起些美好的记忆帮自己撑过去。可是凤九每每想起东华，总觉得那些回忆更多的是他的冷漠，他的拒之千里，他说她胡闹……曾经东华抱着她还是小狐狸模样时候的温暖，她偷偷去吻东华的喜悦和惊诧，似乎也被这些年的时光磨平了。

原来这么多年心里也不是不怨他啊。是她先动心，猛烈去追求，可到头来却心生怨怼。人心啊，究竟是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