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杭
窗外是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小雪粒肆意飘扬,带着一丝得意,街上那仅有的一排脚印,重新被雪覆盖,了无痕迹。
她缓慢地走到窗前,用力将窗开一个小缝,回到沙发上,点起一支烟,吸了几小口,多次尝试后将其直立在纸壳做的烟灰缸中。随后粗糙的双手颤颤巍巍地合起,嘴中默念着:“求老佛老神保佑我全家都不染上新冠肺炎病毒,求老佛老神保佑我眼睛快快亮起来……”接下来是一些常人听不懂的咒语,和念得滚瓜烂熟的驱邪话语。她觉得烟灰应该倒了,便是老神听到了她的话语,要保佑她的。
女儿回来时,她已静静地坐在窗边。女儿摘下口罩,消了消毒,吸了吸鼻子,便讲述着出门听到的一些消息:“听说敲梆子卖豆腐的那个老头死了。”
“啊?那个留着大胡子的?怎么死的?”她惊诧地问道。
“脑出血死的。”
女儿又接着说道:“听说还有一个老婆儿也因为心脑血管疾病去世了,还有一个老婆儿出去办事,回家后发现家里全烧了,老头多年瘫痪在床,烧的什么也不剩,谁也不知道火是怎么烧着的。家里全烧没了,这可怎么活呀。”女儿瞥了一眼母亲。
“唉,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19年猪年闹猪瘟,20年鼠年开头又闹疫情,用老话讲叫‘伤人’。”她又说道:“这两天我眼睛感觉更加闷了,还老是做着奇怪的梦,我得送送这些鬼魂……”
“妈!”女儿嚷道。“你没有一天是舒服的,你这都是精神作用,难道什么也不做就念叨念叨眼睛就能看见了?那么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光靠求神拜佛就能把病毒击退,那我们就都在家躺着吧。妈,能不能别每次一回家就说这些事!”
“哼,你不信,我可信,神能保咱家平安,保我没病没灾,你说话声要好听点,谁家孩子跟妈这么说话。我跟你说以前我们屯里有个女人……”
女儿直冲冲地进了里屋,眉头紧锁,后又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了出来。为了这些神啊鬼啊的事,母亲和自己吵了数不清的架,每每家里没人时,母亲就点烟,要真出了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女儿知道母亲也为这一家子着想,可母亲总活在自己那个世界里,她的表达方式让人无法接受,知道她寂寞却连陪她好好地说说话都无法做到。
她仍在讲着自己以前的那些事,神是怎么帮她的,她总是讲着她以前自认为的风光事情,说着说着总会将话题转到她那个不接她回家过年的儿子身上,一股火从心中喷涌而出,化成一个个有力的音节,拍打在那紧闭的门上,敲击着女儿已倍感无奈的心。
这一晚,又是一个不易入眠的夜,她重复着“阿弥陀佛”,以便让自己快快入睡。她相信着终有一天自己的眼睛会凭借自己的一颗诚心而再次亮起来。她年岁大了,她说自己不怕死,但不希望活着遭罪。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了,脑中又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又梦到去世的人了,今天我得念念。
注:疫情期间所写,当时第一次尝试写小说,拿出来和大家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