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劳动者

雪白的兔子跑来了,一个男性原始人,一群男性原始人看见,他们举起手中的木棒,吆喝着急忙去追赶,劳动开始了;一个女性原始人,一群女性原始人,来到空旷的野外,举起石斧把草茎砍断,吮吸一下,这草茎甜甜的,劳动开始了……在追星一族看来,明星的脸蛋是最美的;在画家和摄影师看来,山水风光是最美的,在文学家看来,文字搭配出的句子是最美的。但在我看来,劳动着的人是最美的。劳动创造了世界,这是真理,非常正确,只是概念化,有些空洞了。

我生活在农村,村庄四周被田野包围着。山坡上长满了庄稼,一田一坝一嘉禾。春末,收获小麦、蚕豆,气温炎热,农民们戴着草帽,水壶摆在田埂子上,在地里割麦子。镰刀嚓嚓地响,从地头响到地尾。一墒麦子割完了,一山麦子倒下了。劳动的农民转回来,将金黄的麦子一束束捆起,竖起,晾晒在阳光下。实在太累了,男人走到树荫下,打着火,吸锅烟,解解乏;女人的脸被午阳灼得像个桃子,两颧和两腮红扑扑的,但也不敢歇一会,仍然挥动着镰刀。这片麦子,还有下一片麦子等待着收割,还有下下一片麦子等待着收割。农民不容易,是因为劳动的艰难。一年四季,两茬庄稼,小春作物收了,接着收大春作物。在一茬又一茬庄稼的收获中,一代又一代的人老了、去了。芭蕉绿,樱桃红,时光流逝,日子继续着。

正是因为有了劳动的过程存在,楼阁上的粮囤空了又满了,满了又空了。不怕的,熬过夏天,秋天的丰收就来到千家万户,就来到厨房里,变成一笼笼馒头,一笼笼包子,一笼笼饺子,一张张煎饼,一个个夹肉的馍,还有一箱箱面条,一碗碗白华华的大米饭。如果评选这个世界上最有底气的一句话,不是我有航空母舰,不是我有隐形飞机,不是我有远程导弹,是我有小麦大米。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要是我们给这社会做减法,什么都可以减去,甚至是连穿在身上的衣裳裤子都可以减去,唯独不能减去的的是粮食。如果把饮食也减去了,人类也就不存在了。

我们能生产钢铁,我们能制造塑料,我们互联网了,我们智能化了,可粮食的得来,仍然千万年没有改变过。麦子要生长在泥土里,稻子要生长在水田里。并且不会自己长出来,需要农民耕耘,播种、收获,付出劳动汗水,进行全程管理。小的时候,听老师说,某发达国家,可以在工厂里制造大米,高兴得不得了,以为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也像城里人一样,抄着手溜溜大街,逛逛公园,折一根青草衔在嘴里,从河堤上悠哉乐哉走过。可等我长大了,等我变老了,实验室里可以克隆牛羊,但工厂里仍然造不出粮食来。我周围的兄弟姐妹,还是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里刨食吃。仅只是辛苦程度有所降低,肩挑手拿换成了车拉,锄头翻地变成了旋耕机耕地。如果说粮食是共和国的支柱,毫无疑问,农民和农业更是共和国的支柱。我依靠他们提供的米粮生存,我享受着他们的劳动成果。我感恩感谢,我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在蜂窝煤场参观,几个女工,两个男工,系着青布围腰,围腰落到膝下,上面被炭灰染成一大片一大片乌色。男人戴顶遮阳帽,女人戴的是脖颈上有块披肩那样的船形帽,紫红色。只是这紫红色帽面上,布着星星点点的煤斑。机器咣当咣当地轰鸣,工人们忙碌着。要铲煤,要给机器进煤,要把做出来的蜂窝煤拿去摆放好,晾晒好。跑出跑进,汗水和着煤灰从他们面庞上流下,把眼圈弄黑,把鼻沟弄黑。

有制造蜂窝煤的工人,就有运送蜂窝煤到各村去叫卖的工人。以前他们是一辆手推车,一条布带子挎在肩上,弓了腰身,拉二三百个煤饼,穿过公路,进到村来。上坡的时候,呼呼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过路的人见了,会帮他们推一把。没人的时候,上坡,拉车的师傅实在支持不住了,煤车一扬起,车尾的支撑木用力抵住,停下,人噗通一声,像安泰扑向大地一样。拉煤的工人需要休息,需要在休息中获得继续劳动的能量。如今好了,开着电动三轮车,穿街过巷,一路走一路喊:“要蜂窝煤的买了……”一声接着一声。是工人们的劳动,给千家万户带来了温暖;是他们的劳动,把严寒驱逐在门外;是他们的劳动,才让我们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看电视;是他们的劳动,才使孩子们能在寒风呼啸的夜晚沐着暖热,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除了漂流在荒岛上的鲁滨孙,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依靠别人生活的。在超市里走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我想到的是那数以亿计的工人,想到的是他们的劳动付出。一把塑料椅子,和石油开采、塑料加工、货物运输、商场出售关联着。每一条流水线旁站着的都是工人,还有他们忙碌的双手。我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滴滴答答敲击键盘,进行脑力劳动,从事精神产品生产,依靠的也是他人劳动成果。固然我是付过钱的,钱是我劳动挣来的,但如果没有软件师的设计,没有工人的制造,我拿着钱能买到吗?我感谢他们,我向他们致敬。

商人是劳动者,因为有了他们,市场才繁荣昌盛;教师是劳动者,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民族的素质才不断提高;解放军是劳动者,因为有了他们,我们的祖国才安宁祥和;医生是劳动者,因为有了他们,我们的健康才有保证……一切劳动者,都是美丽的,我对这种美丽,投去敬佩的目光,礼赞劳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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