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引路人的带领下,我来到我去世的地方,十字路口。这时天已经朦胧黑了。街灯已经亮起来,在路灯下却看不见转的影子。我心想人死后真如电视里一样,是没有影子的。
“从现在开始,这七天里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七天过后我会去找你。”引路人说。
“谢谢。”我说。
眨眼睛,他又钻入地下去了。
我看了看我尸体躺过的地方,我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我想可能去最近的殡仪馆了。我的妈妈也会知道我已经死了,也会在殡仪馆那里吧!
可是我不知道,殡仪馆该怎么走。我摸了摸口袋,手机不在里面,也不能用导航。正在我踌躇之时,我的脑子突然规划出来一条路。正是去殡仪馆的路。
原来人死后,还可以这样省事。我抬脚走去,渐渐越走越快,可以由意识控制速度快慢。
我来到太平间,这里有10多具尸体躺在各自车上,从头到脚,都盖着白布。我一时不知道有没有我的尸体了。我伸手去掀白布好让我能找到自己的尸体,我手快要摸到白布的时候,却穿过去,摸到了空气。
“小伙子。”我听见一个老头声音。
我往后看去,是一个干瘪瘪,瘦巴巴的老人。
“大爷,是你叫我吗?”我说。
“你碰不到阳间的任何东西,看你的样子,是刚死吧!”
“我是今天中午死的。”我谦虚道。
“你在找你的尸体吧!”
“是的。”
“你用手摸一下你的眼睛,你就透过白布看到尸体了。”
我摸了摸我的眼睛,确实可以。我看了看,这十几具尸体里面没有我的尸体。
“你的尸体在这里,我的尸体不在这里。”我说。
“有可能在外面,可能你死后,你的家人没有交钱。太平间冷气也是要钱的。这里才没有你的尸体,你去外面再找找。”
“谢谢您!”
“不客气,祝你好运。”
我的尸体果然孤零零躺在,在外面一间没有冷气的房间里。脸上身上的血渍都已经被风干。
我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生前我以为,人死后什么都没有了,不会有灵魂,不会有意识。我好想此刻有人能帮我净身,洗洗脸上,身上的血渍。
“屋里那个死人联系上他家人没有。大热天躺在这里可不行,躺两天该臭了。”
我听见门外有两个人说话声。
“联系上了,说是路远。晚点就过来了。”
“来,我们一起把他抬进去再说。别臭了。”
“这可不行,还没给钱呢!太平间现在床位也紧张啊!”
“好吧!反正也过不了多久他家人就会来了,就再委屈他一下吧!”
他们是在说我。他们这是在说我呀!我不由得想。
大约晚上10点钟。我的母亲,我的妹妹在民警陪同下,步履蹒跚过来了。
我看见妈妈已经有白头发了。以前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此时她眼睛通红臃肿。妹妹搀扶着她,一下子感觉她老了20岁。
我在她身边,想摸一摸她的白头发,我摸到的是空气。
“我的孩子在哪里。”她急促的问。
殡仪馆工作人问,“你是王涛的母亲吗?”
妈妈点点头。
“对于发生这样的不幸,我深表同情,老人家,请你节哀。王涛在里面。我带你过去。”说着领着我母亲来到我尸体旁,指了指,“这就是王涛。”
母亲颤巍巍的手掀开了遮住我的白布。看到我尸体,她嚎啕大哭,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妹妹与同来的民警,还有殡仪馆工作人员,赶忙去搀扶她。
妈妈嘴里喃喃着,“我的孩子,你怎么就走了,孩子你怎么就走了。”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的可以站稳。
在我母亲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殡仪馆工作人员,说,“老人家,你看,是不是让我们帮王涛净身,洗洗,化妆,穿寿衣,让他好走的干干净净。”
“好,麻烦你们了。”
“老人家是这样……”殡仪馆工作人员说,“我知道你们是外地的,从外地过来,也挺不容易的。价格我们要先说好,免得事后再起争执,你说对吗?”
妈妈点点头。
“我们净身3200,化妆3200,寿衣六千到2万。不等……这得看您选什么材质了。火化费是600。骨灰盒3千到2万不等……盖布,尸袋呀这些小东西,可以免费赠送,算是我们对死者的一点心意。”
妈妈听着价格,面露难色。
“你看……我们是农村人,价格能不能便宜一点。”
“老人家,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我也真的没有给你乱开价格。天地良心,看到这样的伤心事,谁还能再去动这个心思,那真的太不是人了。说句不好听的,妈妈给儿子送葬的钱,如果黑良心去多挣,那是会遭报应的,老人家,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妈妈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有道理。
工作人员见妈妈点头,靠近一手掺着她的手,一手拍着她的背。
“老人家你放心,我说的价格绝对是公道价。就是公道价里,我也想着我们能省就省。毕竟人已经走了吗?活着的人可还得好好活,不能太要面子这种事,你说对吗?”
“是的,小伙子你说的对。说的对。”
最后妈妈妹妹,在讨价还价中,用最低的价格,帮我争取到中等的寿衣,骨灰盒。
事后我又听到两个工作人员在办公室里聊天。
“谢哥,你可真厉害,把那老太婆说的一愣一愣的,还心服口服,价格就这么敲定了。佩服佩服。”
“嗨……这有什么。挣的就是这钱,吃的就是这碗饭。我们这个行业是暴利,可是有一样,服务你得跟的上,让掏钱人心里舒服。多替人家上点心。你还要多学,多想。”
“是,是。谢哥,你还要多教教我才行。”
当天半夜,我便净身,化了妆,穿好寿衣。等着第二天遗体告别,火化。再送回老家。
母亲妹妹一夜没睡,一直守着我。我也一直站在母亲妹妹旁边。看着我的尸体,中间母亲又哭了两次。两次,我的灵魂,像是要散去,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