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思念的人此刻就坐在我的对面,可是我离他这么近他的眼睛里却还是没有我。茶盏里的茶冒着氤氲的热气,他就这么坐着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许久,他终于有了动作抬起伤疤狰狞的右手握住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苦茶:“她走的时候有叫我娶你。”我错愕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他会回京了。见我没有说话他终于真真切切的看了我一眼:“公主殿下是不愿嫁的,草民倒是有些唐突了。”
我越发觉得好笑:“你既知我不愿嫁又为何而来?”他叹了一口气,放下我宫里最好的这套白玉茶盏,茶盏与茶托轻轻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垂了眼:“我初见她时,她像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人,骑着马在山坡上肆意奔驰,惊得花丛里的蝴蝶飞虫跟着马蹄、绕着她胡乱的飞。”他提起这事时声调都欢快了许多,眼角也染了些许我不曾见过的温柔:“她那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天真可爱是我最爱的模样。”我没有接话只让宫人们换了热茶继续听他说。
他说。
采薇是老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后来跟着他四处征战也没说过一个怕一个苦字。我也能做到啊,可是你的眼里心里除了采薇谁也装不下了。后来在西北战事时帮他挡了一支冷箭便落下了病根,他也辞了将军的职务一心只陪着采薇养身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我,天朝最受宠最骄傲的公主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是,没错,他们离京那天是我给采薇吃的毒药,放在她最喜欢的梅花饼里。为什么?明明是我先啊?我不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偷跑出学院被太傅责罚。皇阿玛不是说等他打了胜仗我就能嫁给他的吗?他却牵着那个姑娘的手娶了那个姑娘。那我怎么办啊?明明就是我先来的啊?可是……为什么……我恨不起来呢……
泪水顺着我的脸滑到了我的脖颈,我闭上眼睛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只恨毒药的剂量不够没有直接毒死她!”听到我这么说他倒是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公主倒也不必如此费心,其实采薇中的那支箭已经伤其根本,她本也活不了多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一下子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人只要一提起采薇,就像变了一个人,柔情似水。我以前啊只当他是个木头,却不知他的温柔根本不愿给我罢了。
他缓了缓:“采薇让我谢谢你。谢你向皇上请旨提了她父亲的职位,谢你请宫里最好的绣娘帮她做的嫁衣,谢你下了毒又叫御医紧紧的跟着车队拿着解药……一桩一桩一件件要谢你的太多了。”我早已泣不成声捂着脸痛哭起来。这个傻丫头!
“今日我来也只是向公主告别。”他站起身来,黑色绣着银线的长袍不是很合身:“这件袍子是采薇做的,好看吗?”我的眼泪早就模糊了眼只凭着脑中的印象点了点头。谁能想到当年纵酒狂歌提着九曲环佩刀的“女霸王”拿起绣花针来也是绰绰有余。 “采薇只说等她走了让我娶你,让你嫁我,我们能幸福生活。天真的很。”他行了个礼表情晦暗不明:“如此,我便走了。”
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后来只听人说他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袍子抱着采薇的灵位死在了西北的荒漠上。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我轻叹一声,喝了最后一杯酒,这毒药明明又苦又涩放在梅花饼里又怎么会尝不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