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分手了。
这话轻飘飘的好像我们不是相拥热恋了一百年的爱人,而是任性胡闹的青年,随随便便的开始,又无所谓的分开。
关于我们分开的这件事,似乎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一直明里暗里助攻的湾湾都没说什么,而对伊万多少有不满的嘉龙和濠镜脸上都挂着悲悯。
好笑,难过的确是有,但是悲喜不露于外表是两千年前就学会的事情,这页过去,我还是那个王耀,那个独立的国家王耀。
分手后,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而我听了湾湾的建议,四处散心旅行。
和伊万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少出门旅行,只是那时我的目光全让被这个大型北极生物吸引,装不下那些刻意呼啸而过的风景,就像现在冠冕堂皇的看着风景,但在看见的每个画面中,都有他。
我把它归结为分手后遗症。
他喜欢窝在我的怀里不深不浅的撒娇,喜欢把我的滚滚被单换成向日葵的印花,还有,冬天在雪地里将雪塞了对方一脖子然后互相依偎。
曾经觉得不过尔尔,但是当作回忆的话……还是美好的,年纪越大越需要美好的回忆支撑灵魂,尽管在此之前我想象不出那个高大又强大的人是如何窝在人怀里撒娇的。
如果说,是他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跳到布尔什维克党时有多温柔,那么现在转身离开的就有多干脆。我没有挽留,我不习惯挽留别人,千百年间都是别人附庸于我,我可以和他并肩,但不能被同化。
华夏有华夏的原则。
爱意都是轰轰烈烈的,但是爱意还未逝去却要背道而驰是需要泪水铺垫道路的。可是王耀是不需要泪水的,或者说,此时被我踏在脚下的西湖,替我乘着泪。
圆明园被某两个欧罗巴强盗毁于一空的时候,我也没有流泪,只是瞳孔里映照着肆意流窜的漫天火光,仿佛毁尸灭迹的是灰色的鸦片,而不是搁置在心头一百年的宝物。
可是你知不知道,即使爱惜如圆明园,他们从我这里夺走的,也远不及你从我这里签下的瑷珲分毫,华夏的土地是神圣的,而你一而再的掳去。
呵,伊万·布拉金斯基,你可真不是个好大哥,至少在我这里。
你还是不懂,原本以我的一切一切,做你爷爷都够格,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忽视了我可是和罗\\\马那家伙一个辈分啊。
爱得死去活来是属于那些疯疯癫癫又年轻得有着理所当然资本的欧罗巴国家们,一旦上了年纪,或许会逼迫自己收起那些明的暗的心思,越不暴露越不危险。然后我恍然发觉,走在我前面的不止是他了。
从没有一个国家在我的历史中痕迹那样重,是沉重,你瞧,就连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的国旗留下的满满是他的痕迹。
要知道,在他之前,正黄和玄才是象征着华夏的颜色。
他竟然改变了我历史的色彩。
哪有国家是没有童年的,抛去生理性泪水,我隐约记得最早落泪还是在夏朝,是为了什么呢?我不记得了。而下一次也是最近的落泪是在湾湾被收养的弟弟掳走的时候。真正的泪水是流向心底的。
他也一样,装作北极熊的样子,掩盖皮囊之下的心脏。
可是他还是如此年轻的模样,如何叫身经百战的我不一眼看穿?
他在战场时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他,那种不带杂质的恨意,纯粹而残忍,我偏偏就喜欢他这一点。
就像我此时站着的古战场,林立的壮士墓碑埋藏着的是多少呻吟,多少祈祷。
我对伊万的爱别于弟弟妹妹的一点就是如此,不需要保护。
甚至需要偶尔的提防。
我和他都是国家啊,原来如此。
原本如此,本该如此。
我面前的大概是一位无名烈士的墓碑吧,正好路边有白色黄色的花朵春光中绚烂,我采下搁置于坟前。
我忽然想起来和他分手的原因了,不,准确来说我们没有分手。
一直一直,在他生的尽头我们都依偎在一起。
他的葬礼,姐妹没来,抖抖三人组没来,死对头没来,只有刚刚和他大吵一架的我来和他告别了,只不过……那天我是不是流泪了?
我想,生理性的泪水不算流泪。
好吧,一个千岁老人家的尊严在爱人面前只能靠嘴硬维持,自诩不傲娇的我却无法低下头颅抢在他前面,深情的凝望着他的眼睛说声“我爱你”。
我至多说过“欣悦君”。
于是这遗憾一直伴随着布尔什维克的破碎携带至超级大国的坟里了。
生离死别是我五千年里看到的最多的,漠视是我的常态,冷血的国家依仗着不死之身和锤炼千年已然麻木的躯壳,猛然发觉血管中流淌着的滚烫是红色的血。
这不再是那个只能够照出黑白相片的年代里。
我们的岁月,随着那段只有灰的记忆,模糊了。
这场旅途很久之后,我没再提起这个名字,仿佛第一次悸动起的心脏被一头东欧北极熊叼走了。
然后我频繁的旅行,去了每一个我们去过的地方,然后拼命回忆。
回忆一头只会在改革失败后躲在我怀里撒娇的北极熊,一朵盛开在西伯利亚冻土层上的向日葵。
我们的再次相遇,也是在我的某次分手旅行。
他撑着脑袋笑眯眯地问认真拍下大好河山的我,为什么上次来的时候,不做这些呢?
这家伙,每次装作一脸天真无邪然后装傻充愣地明知故问。
我是不是忘了说,我就喜欢他这一点。
但是似乎也不全是好事,从此以后,我是不是又要忍受一头在会议上扮猪吃老虎但是本质是天天徜徉在我怀中撒娇耍赖的北极熊了。
我真的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哦,我是不是又忘了说,我就喜欢他这一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