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来穷,狗来福,猫来裹孝布”余粮多起来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我家的狗从不栓,我家的小孩带狗就像父母待我们一样骄纵。比如说,吃饭时让它在桌旁,我们吃什么就给它吃什么,我们吃肉,它能啃上带肉的骨头……
从小我就认为我家的狗通人性。当然,我们待它们用心。鹅毛大雪,寒风如梭,在父亲帮忙下,狗窝快速搭成。母亲常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她却最喜欢猫。天越冷她越要撵狗出房门。大狗却不进它自己的新窝,二姐抱着它在狗窝里呆了半天,我在屋檐下看得瑟瑟发抖。
土花狗
一只漂亮的白底黑斑花狗开始了我的养狗时代。从喂它嚼碎的馒头开始到雨天害怕它淋湿把塑料布系它脖子上后狂奔。小学三年级,我因作文描述它的皮毛“像洁白的纸上喷洒了墨汁”而被夸耀。它陪了我整个童年。形影不离,接送上学,赛跑时帮我拿第一,狗狗比赛中帮我挣面子。这都不用描述了。它的贴心在于每天晚上送我去奶奶家睡觉。一起走上个十多步,穿过一栋废墟房子,以及房子里面的大坑。它就停住了。街对面就是我奶奶家,那里有叔叔的狼青,它不敢靠近。看我走进门口,叫上两声后就转身回家了。
童年的我,总容易被吓着。去奶奶家睡一年四季都需要人送。这只狗却为我送了命。因为贪看电视被责骂,我气呼呼去了奶奶家,听着照旧的吠声后,头也没回的进去了。第二天却怎么也找不到它。见我疯似的着急。母亲说,“昨晚上它没回来,你爹去找,死在水坑里了,刚才捞出来卖了”我都没见它最后!你们居然卖了它!!”我咆哮着“它的眼里生了虫子,送你回来大概看不清路”父亲过来说,我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它头浮在水面挣扎的场面。“那种虫子,厉害了会让狗疯的,卖了就是不让你看见它死状。”悲愤和自责到得到另外一只小狗而结束。从小就注意它的眼睛,含一口烈酒噴过去,严肃的看着它难受。
那段时间的确很多疯狗。不断地听说令人惊异的狂犬病事件。有一次在小学教室里被责令用桌椅堵住大门不准出去,老师说,来了疯狗。几个老师把黑狗套起来了,倒挂在学校后面高高的树上。上课上多久,听得外面狗的惨叫声就多久。放学回家时,只看见了空荡荡的绳子,据说这只咬人的疯狗当天被活剥了皮。我从来不知道狗的生命力那么顽强。
阿黄
自那以后,带着我的阿黄到处躲避打狗的人成了常事。打狗的人手拿长长带有绳索的竹竿或者拿着就地置命的猎枪挨家挨户的搜索,我们趴在床底下或者把它放在水缸盖上盖子,我捂住它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当它挣脱我和大伯家的狗一起跳到屋顶上面奔跑躲避打狗的人和偶尔的子弹时,我觉得它真健壮潇洒。
阿黄是我弟弟起的名,我俩合力帮它摆脱了打狗的日子,它带给了我们无数的愉快。弟弟喜欢给田地里扯开喉咙对着阿黄唱歌,阿黄由开始的逃跑到竖着耳朵听再到偶尔的随着歌调大叫,无限美好。阿黄喜欢捉老鼠把它们只只摆在院子里以获得母亲的好感,因为母亲刚救回来一只高冷的猫,它的肠胃里被塞满了石膏,虚弱且厌世。除了我们在吃饭时偷喂,阿黄就靠母亲收拾完之后撇的汤饭了。可是母亲宁愿把那些留给来历不明的猫。阿黄喜欢在田野里飞奔,捉蚂蚱,捕金蝉,捉麻雀或者追猫。下了有次追猫被痛打后,阿黄却无防备的病了。走丢再找到时再找着时已在半年后的棉花柴下面,它只剩了一圈皮毛。
据说狗不会死在家里,怕主人担心。大概知道自己的大限,阿黄才出来悄悄死去。
小黑
小黑是乖巧的母狗,耳朵尖尖,全身通黑。它趴着时两个前爪交替优雅无比,跑跳起来敏捷迅速能跳到一米多高。从训练接馒头块开始,我最喜欢拿任意的树枝抛很远,被它捡回来找我,它咬一头我扯另外一边,它总是因专注而赢。弟弟则用了自己的毛巾沾水后甩成圈让它捉住撕咬。收了麦子堆在场里,全部都回去时,小黑独自留下看着农具和粮食,没用任何人交待。母亲眼皮底下我拿了整个的馒头去喂它,得意洋洋。真正拿下我母亲的心的,是我母亲骑车去搭汽车去县里,随意把车丢在候车的地方,小黑就卧在自行车旁边。别人嫌碍事挪了几次,小黑就跟着几次。从早晨等到傍晚母亲回来。那只高冷的猫却在皮毛光滑之后早早离开了我家,“狗是忠臣,猫是奸臣”母亲直直的感慨。
小黑在我家得到了狗狗最辉煌的日子。母亲很善待它每个周六回家,我口哨一吹,小黑就会出现。那次它跟了母亲在大伯新搭得的东南式塑料大鹏里,新扯开的塑料晶莹透亮,我远远的过来,一吹口哨,它嗖的一声就出棚扑向我了。塑料多了一米多长的缝隙!!它在我家养育了两窝小狗,头窝几个被人一抢而空。第二次,执意为它留下了一只漂亮的小狗,长大后,黄狗的毛金光闪闪。它无忧无虑,常和小黑并驾齐驱,在我家来外人时一起出现,颇有气势。可是,它不如小黑聪明。比如说吠叫不合时宜,不听人话。比如说到厨房偷被抓。再比如下了雨雪拼命往屋里扎,满身的骚气。父母决定把它卖掉。因为毛色,很多经过的收狗的贩子都会停下来跟父母搭腔。小黑最讨厌他们,从那些人出现的开始,小黑就追着狂吠很远很远。好像早就知道它的孩子回因此卖掉,因此遭难。
母亲在我们上学的时候偷偷的把那只黄狗让人装在麻袋里带走了。据说卖了好几百,两周之后,它却自己跑回来了。毛色灰暗了,身形消瘦了,黏住小黑在它身边静静地呜咽徘徊。诚实的敏感的母亲却非常害怕被人找回来。“买狗的经常经过这里,最起码脸熟了,如果人家找回来,咱多丢人呀!!她跟邻居抱怨!觉得手足无措。二哥和几个精壮的年轻人过来找她,说他几个来处理它。母亲眼睁睁地看着黄狗被捉住,拖走。在我家西边不远的一个哥的新院落里,他们把它杀了,并且分吃了它。
我周末回来见没精打采的小黑,翻饭厨给它找东西吃。看见一碗肉,尝了一块鲜美诱人,拿出一块带肉的骨头要往它嘴里塞。它突然用鼻子把骨头拱落在地上。嗅了大会,头仰向天空,扯开喉咙长啸,“嗷——嗷——”像狼一样。我从没见过这阵式也没听过这声音,说狗的祖先是狼,我信了。小黑的眼睛里居然有眼泪!还没看清眼泪是不是落了下来,它敏捷的躲开我,撒腿跑了出去。
狗不吃的骨头,原来是它自己儿子身上的血肉!!
从此以后,我的家再也养不起来狗了。无论是聪明的狼青,黑狮还是是娇小玲珑的宠物狗;无论是一只精养或者两只一起优待。它们都会在我家生活一段时间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