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大概只0.25秒的反应时间,坚硬的我连带着坚强的小电摩,以着同样的姿势,躺在马路中间的水泊里。
今早出门,先是去将几个月前捞的田泥鳅放了生。田泥鳅是上次回老家时丈母娘捞的,她老人家看我们整天在烂泥里搞得满身恶臭,最后又一无所获,便沿着小溪,寻了四十几条。其实我们也只不过是为了回味童年罢了,然而当一桶密密麻麻的泥鳅摆在眼前,还是异常感动,于是就将它们全部带回城里饲养。
然而最近气温骤降,昨天突然发现有几条泥鳅已经变得僵硬,幸存的泥鳅身上也有冻伤的痕迹,家中没有地暖,又没有合适的加温设备,便只能忍痛割爱将其放生。
放生与这起事故看起来本没有关联,但是有总觉着它要承担些缘由。因为正在下坡的时候,我便开始想这件事情。我在想,放生后,他们能不能快速适应河里的温度?在被圈养三四个月后,再次回到大自然的怀抱,它们是“池鱼思故渊”般的欣喜,还是会因为无所适从而迷惘?在享受生活时不幸被捕,却又在需要庇护时惨遭遗弃,他们是否心有抱怨……
正当这些问题在脑海中逐一闪过时,在那段平日雨天里记得减速的下坡路段,我就那样一往无前地行驶着。
其实速度也并不快,但是40迈速度的二轮车,在雨天的沥青路上,这显然已经超过了它能够驾驭的范围,于是它将所有的掌控权交给了惯性。
本来靠着惯性是可以平稳过度的,但就在即将完成交接仪式的时候,一辆白色汽车随心所欲地开启了左转,在行驶到路中间的时候,他又多了些没有必要的谨慎——毫无征兆地把车停下,然后才左顾右盼确定安全。
当我从泥鳅的命运的思考中反应过来时,他似乎沉浸在了我来势汹汹的车轮里——因为他的前面并无车辆,而他并没有起步的动作。
在只剩下不到三十米的距离,我果断选择了自杀式措施。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势在必行了,毕竟比起与车相撞,大地更加亲切,也更省事儿得多。当然,在那短暂的0.25秒的时间里,我的大脑运转并没有这么顺畅,更多的是一片空白。
比起大脑的运转,肌肉的反应更为快捷,于是几乎与我捏刹车同步,后轮一个侧甩,就着细雨浸湿的沥青地面,像赛车运动员完成惊险而高难度的动作一样,连续旋转了两圈半,也许还要多出一点。与运动员不同的是,这个动作他们一般都在空中完成,而我是在地面,他们是空间旋转,而我是平面旋转。
在我旋转停止那一刻,周围并不多的车辆全都停了下来,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世界为了按下了暂停键。因为没人下车,他们只是在车上远远地看着,我并不知道他们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但我猜想他们心中绝对充满着同样的疑问,那个倒霉蛋会不会没了?然后是同样的长舒一口气:还好我没有靠得太近!
当然,他们马上就不这样想了。因为在电车旋转停止半分钟不到,就看着我先是站了起来,然后熄火,推车,上车,点火,起步,离开……
那辆横在路中间的白色汽车依旧那么横着,也许是吓呆了,也许是还没尽兴,又也许是沉浸于自己的幸运里——毕竟我没有直接撞上去,这使他和自己的爱车幸免于难。
当我扬长而去时,有一个不那么幸运的人——被挡住了路的车主按响了催促的喇叭。那些停住的车辆这才开始在后视镜里缓缓移动开去!
我很幸运,除了车棚有些破损,我们都无大碍,只是沾了些水渍和泥泞,那一刻,我还迷信地感激了一下被放生了的泥鳅们。后来想想,其实对于放生的泥鳅而言,也算不得是拯救他们。我们对于自己以外的生命往往选择漠视,习惯着先是关怀自己,而后又为着自己的“善举”大发感慨,甚至于以为仁慈。我想,世间生物,皆为同命,物如此,人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