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独的流浪者,独自生,独自死。
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世界遇见不同的灵魂。
我们再次相遇,在茫茫的人海,在当下的此刻。
我坐在这里,你坐在对面。我感受着你的目光,你的呼吸。我知道,这是我的目光,我的呼吸。我拥有了你,你拥有了我。
为何会迷失?为何要流浪?
为何会追逐?为何要答案?
这是存在的意义,这是没有意义!
你不知道我们一次次的相遇,但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们一次次的分离,但我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是永恒不朽,但我知道。
你不知道自己是圆满无缺,但我知道。
我们拥有不同的身份,没错,但那不是真的。
我们体验不同的人生,没错,但那不是真的。
亲爱的,我们的相遇既幸运又必然。同样的,这又是一场梦!
医生面色凝重的看着我,“对不起周小姐,我很遗憾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说着他递过来一份检查报告。我注意到,他的手正微微的颤抖,声音中带着惋惜。
我接过报告直接翻到了最后,落款四个大字很是醒目,“肺癌晚期!”
“你说坏消息?”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周小姐?”
我发现他正呆呆的望着我,表情中充满了吃惊。我理解他,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发自内心的笑。
他脸色变了变,连忙解释说:“周小姐,来回检查已经好几天,甚至动用了pet-ct检查,但结果依旧是右肺肿块,已经......”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堆,仿佛生怕我不相信他似的。根据他的描述,肺癌的典型症状是咳嗽,痰中带血。但我的情况有点特殊,除了声音沙哑,偶尔的胸闷气短,发热外并没有其他症状,但这并不能否决检查结果。毕竟人的身体是极其微妙的,有些人得了肺癌,甚至没有任何症状。
我笑着摆了摆手,和他解释说我声音之所以沙哑是因为变声期的后遗症,并非最近才产生。更何况,我并没有不相信他的诊断结果,细心、耐心、严谨是医生的特质,我一向钦佩医生,在我的心里他们都是白衣天使。
他的表情有些失望,好像没有看到什么期待的场面发生,又好像被我无所谓的笑刺激到了内心的某处。
我知道每个人都活在故事中,是自己世界的主角。我情不自禁联想到了他给我递报告时颤抖的手,“或许,肺癌晚期,对于他有着别样的意义。”一个念头在我心中飘过。
这让我觉得很逗,好像我在面对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于是我尝试着安慰他,当然,是以我自己的方式——保持沉默。
我注意到他脸上渐渐露出了微笑,神态明显放松,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我不由兴奋起来,就好像我刚刚施展了一个魔法,改变了某些东西。又好像我打磨出了一把精致的钥匙,刚好开启了一个宝箱。
当我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不大记得他都说过些什么。只记得,他将我送出门时,说了一句,“周小姐,希望我们可以再见。”
他没有劝过我做手术,或许他觉得手术对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除了带给我痛苦,对我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或许他觉得以我的家境,无法能承担昂贵的手术费用。联想起这几天,他总是旁敲侧击的询问我的经济情况,我不由露出微笑,“他真是擅于体谅别人啊!”
我很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大都市,能够看到干净宽敞的马路,以及精心绿化的街道。
马路分为两侧,靠近我的一侧车辆很少,不仅前面少,后面跟上来的也寥寥无几,与另一侧的“长龙”根本不成比例。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车辆开的很是缓慢。从偶尔打开的车窗,能够看到司机脸上的表情很是悠闲,与快节奏的大都市显得格格不入。
另一侧的车辆连成了线,拥堵在一起,如同缓慢行动的蜗牛,小小的身子背负着如此大的压力,看上几眼都会让人喘不过气。
我默默的想,或许有些司机会羡慕另一侧的那些人。然而,就算他们想调转车头,也是做不到的。道路有它自己的规则,他们现在掉头,就算不与其他车撞在一起,也会被交警以“道路逆向行驶”的法规处罚。不管哪种情况,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我的斜前方是一只金属构造的垃圾箱,绿、红、蓝、灰分为四个格子,上面标注着垃圾分类。
地上有一只塑料瓶,好像是某个知名矿泉水的瓶子。它躺在地上,全身拧巴成了一团,因为盖子被牢牢封住,它无法恢复到舒适的状态。随着微风一摇一摇,它发出了轻声呼唤,似在迎接我的到来。
“它的主人真有意思,他能花那么大力气将瓶子拧成这样,却没有能力将它放入垃圾箱。”
我笑着走了过去,离它越来越近。我看到了瓶子里残留的水珠,我看到了垃圾箱上的文字,四个格子分别写着厨余垃圾、有害垃圾、可回收物,以及其他垃圾。
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将瓶子放在“可回收物”这一栏,并随着我将瓶子扔进垃圾箱,它会与金属外壁碰撞,发出动听的声音。
好吧,或许这声音对某些人来讲并不动听,但对我而言,它与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没有区别,它们都是一样的动听。
然后......
我直接走过垃圾箱,走过了那个塑料瓶,没有停留、没有弯腰、甚至没有朝它们看上一眼。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走过了一条街,才恍然记起刚刚我想将一个塑料瓶扔进垃圾箱!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浮现,“我真的自由吗?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
或许那个瓶子的主人也同我一样,他可以将瓶子拧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却无法将它放进垃圾箱。在那一刻,发生了某件事,或是某些事,它们交错在一起,有些因素甚至无法用肉眼看到,它们彼此纠缠,促使他不能将塑料瓶扔进垃圾箱。而这并没有任何的错误,因为它已经发生了。
我上了一辆公交车,不知是不是过于幸运,几年来,除了始发站我几乎遇不到有座的情况。即便途中有人下车,也从未轮到我来坐,总会有人窥伺在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久而久之,我连上公交要坐下的念想都断了。
今天是星期天,公交上的人很多,就好像罐头里紧贴的沙丁鱼,找不到什么缝隙。
前方有一个男人在打电话,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生意,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具体讲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或许是因为我不感兴趣,这样的人挤人,我也看不到他的长相。只听到我旁边的青年满脸不屑的说:“装什么呀,真这么有钱还用得着挤公交?”
我后面并排坐着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那位阿姨也在打电话。她脸上的笑很灿烂,像个孩子,她兴奋说着今天买了哪些菜,并说等对方晚上回来,就给他做最喜欢吃的酥焖带鱼和拔丝莲子。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很快转为失望,又说了几句便恋恋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叔叔在旁赶忙询问,“老二晚上回来吗?”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不过眼神里的期待却出卖了他。
这时,有人咳了一声,我不由转移目光。之所以看过去,是因为这声咳明显是假的,是用嗓子故意模仿出来的,让我觉得很是有趣。
声音的来源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他站立在一个小伙子身边,身体虽然有些佝偻,但眼睛很亮,看上去也很精神,那声咳显然是冲着对方的。
小伙子两眼一闭,假装睡着了,随着公交行驶,他的头微微的前后摇晃。
我笑了起来,他装的还挺像。
老头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的不满已经喷薄欲出。
“咳!”他又重重的咳了一声。
乘客们见状,不由窃窃私语起来,大多在说这个小伙子没有道德,不懂得尊重老人。
这回小伙子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无力的摇着手,声音有些嘶哑的说:“大爷你别咳了,我中午连饭都没吃,已经坐了三趟公交,等会儿还要工作,你行行好让我休息一会儿行不?”
乘客们听得一怔,瞬间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老头,仿佛他是罪大恶极的犯人,都不知道心疼孩子。他们当然心安理得,因为观众总是对的。
小伙子说完话,就重新闭上了双眼,他微微上挑的嘴角,真像一位刚从战场上凯旋的将军。满脸都写着两个字:得意!
老头有些下不来台,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别过头重重的哼了一声,并向车尾走去,却是没有再为难这个小伙子。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我推测他此时的内心极其不平静。至于为什么离开?或许他觉得自己遇见了一只“怪兽”,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一手拎着提包,一手抬起紧紧抓住吊环。因为我身材相对娇小,车上的人又很多,仅仅过了片刻,就热得满头大汗。好在每一站的间隔距离不长,隔一会儿就会让我向后挪动一下,这真是难得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