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看完莫思语回来的第二天,我给刘言溪发了一条信息,他看到消息后,给我打了语音电话。
“好久没联系,你最近好吗?”千篇一律的开头,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一丝疏离。我这才反映过来,距离我最后一次和他在毕业典礼上说话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还好。”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继续话题,我等着他进入主题。而他,也刚好是想要问清楚那件事情才回主动给我打的电话。
“思语,她......她现在还好吗?” 我听得出来他语气中带着的焦急与迟疑,这两种矛盾的情感。他从来都是这样,他总是矛盾的,我也一样。
“不是很好,医生说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见见你...”我把思语的情况告诉了他,我是希望他可以再去见思语一面的,虽然这个请求也许有点过分。
我曾经很喜欢刘言溪,因为他很聪明,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头脑就很灵活的那种聪明,这种“聪明”只是让我觉得某人脑子好使。刘言溪的“聪明”不一样,他并不显眼,也不突出,可我就是觉得他很特别。
很久一来我都没办法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好感,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他那时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通透的”形象。他对事情的看法与处理的态度很通透,很透彻,这让我沉浸在他所表现出来的同龄人所不具有的成熟与稳重之中。
我喜欢他说话不急不缓的语气,喜欢他的待人接物不卑不亢的态度,也喜欢他上课陈述时严密的逻辑。我偶尔会找他讨论问题,我很享受和他讨论莎士比亚,和他说亚里士多德,还有尼采,黑格尔,福柯,德里达......那些可以和他畅谈的时光,我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弥足珍贵。因为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对话,我的生活已经也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局限工作和家庭中间。
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才让我看清,他也只是我们中的一个,他也并不总是沉稳的或者那么有勇气的。
也许你就要猜到我讲的事情了。是的,他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和我一个宿舍的莫思语。大二的时候他们就正式在一起了。从此,我对刘言溪的种种好感就再也没表现出来过,我也不再去找他。
似乎我们那个年代大学里面的恋爱鲜有修成正果的,他们也最终没能在一起。听说是因为刘言溪的爸爸早就在单位为他物色了一位领导的女儿,他们年龄和学历相差无几,领导女儿也很喜欢他。刘言溪反对过,听说还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最后还是和莫思语分手,娶了他爸领导的女儿。
莫思语没有找宿舍里和她走得最近的徐薇反而来找我,是让我很惊讶的。毕竟,我和宿舍里的几位都不是走得很近,大学四年,我只能把她们当成舍友而已。
“你知道的,徐薇她们只能是你对她有用的时候才会和你玩的。我能想到的同学里就剩下你可以帮我了。”曾经是班花的莫思语一脸憔悴躺在病床上,她的轮廓还是美的,可眼睛里早就失去了光彩。她想再见一见现在已经结了婚的刘言溪,因为她开不了口,所以想让我帮忙传个话。
对于她的请求,我是很抗拒的,因为我曾经那么喜欢他,我没办法再去和他联系,因为那会让我想起曾经,会再一次提醒我我已经失去他了,永远地。况且,如今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不想也不应该再去和他联系。
我从病房走出来,回去的路上一直想起莫思语那张苍白的脸。那天晚上我彻夜难眠,终于第二天鼓起勇气给刘言溪发了消息。
“她在哪里?”
“市二医院”
周六那天我和刘言溪在医院门口碰了面,简单地打过招呼就去了病房。早上八点半,莫思语还没有醒,我们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气氛有些尴尬。终于沉默着过了半个小时,医生和查房的护士过来了,莫思语也醒了。
“你们聊吧,我去外面。”
我等到了十点半,肚子有点饿,去外面餐馆吃饭去了。十二点多的时候刘言溪给我打了电话,他想和我谈谈。
我和他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谈的,出于礼貌,也许还有点思念,我答应了他。
“谢谢你告诉我她的情况,你这几年还好吗?”我很惊讶对于莫思语的状况她就这样带过,转而问起我来。
“我很好,谢谢你。”我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我很怀念大一那时候我们一起谈话的时候,这么多年后,我还是很怀念那时候。”听到他这么说,我有点兴奋,也许还有点期待。
“我也是,那时候真的很美好。” 谈话的内容没再继续下去,因为他妻子给他打电话了。
“我得走了,有时间再聊。”
“好的” 我微笑着和他告别。
我回到莫思语的病房,她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疾病在消耗者她的精力与生命。 “谢谢你让我见了他一面。我想我可以去面对死亡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自私的。他没有拒绝和我交谈,也没有拒绝班上最漂亮的姑娘对他的表白,最后也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他从来都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
窗外是鲜有的蓝天白云,我坐在桌子前翻出我的大学毕业照,那是一张张还未褪去青涩的脸,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看着那张我和他的合影,我问他:“刘言溪,你是不是也会有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