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我在这个逼仄的房间里等待了他三天,但他没有出现。
我躺在床上,床单上还染着几天前午餐弄上的油渍,天花板上的蜘蛛不停爬来爬去,最后从唯一的窗棂间溜走。
我能听见水龙头漏下的水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能听见钟表转动时的嘀嗒声。
能听见刀削般的风从窗缝间钻入时撩动纱帘的声音。
能听见屋外的欢腾的麻雀在一窗之隔的枝头上蹦哒的声音。
我能听见很多很多声音,脑子里也不停地蹦出奇思怪想,整个人有种水涝过的疲劳感,可思维却在无限延伸,显示出一种类似回光返照的精神状况。我恍若疯魔了,陷入一个怪圈——我知道自己该等着,却又好像在等着一个永不会回来的人,只是徒劳罢了。
我似乎还能闻到那天烤好的牛角面包的香味,还能见到他带着厚重的手套把面包从烤箱里端出来小心翼翼的姿态。他说他要和我一起尝尝,他还说要我不要嫌弃,这是他第一次烤面包,如果不是那阵急促的敲门声的话,这一切应该不止只是想想了。
他正要坐下来,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我等在桌前,从玄关的缝隙间看见他开了门,门外是个顶年轻的小伙儿,头上染的五颜六色,衬衣上还有大片刺眼的红色——那决计不是什么夸张的艺术表现手法,因为他的脸成一个不发言明的扭曲的弧度,我感觉他在一种极度兴奋和极度紧张的状态徘徊。
我有些坐不住了。我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来找他做什么。
我站了起来,看见那个小伙子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正往他的手里塞着,而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现在那里,好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亲吻了一下我的脸颊,说:"亲爱的,你自己吃吧,我有点事儿。"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看来真的是很难办的事,一个贤淑的女人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胡闹。
他安抚地笑了笑,随着那个神经质一样的男孩往外走,要下楼时,他突然回头,道:"三天,等我三天,三天没回来,你就别等了。"
我头皮一炸,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出了视野,我跑下去几步,发现很多杂乱又明显的脚印,从我家门口一直沿着他离去的方向延伸——血,都是血,我想我知道那个孩子身上都是些什么了。
第一天,我坐立难安,我拿起电话想要报警,却在接通的一瞬间又放下了——我还需要等待,我要信任他。桌上的面包已经凉了,失去了刚出炉的那种蓬松着的味道。
我也没心情去享受了。
第二天早上我从沙发上醒来,因为随意一靠,姿势有些扭曲,整个腰腹都在隐隐作痛。我看了看桌子,昨天烤的面包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
我想把家里收拾收拾,好等着他回来,放松处理这些杂事的心情——事实上我心里也没底,我只是不想将全部都寄托在没着没落的等待上。我觉得我得找点事做。
在收拾的时候,我发现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几乎所有柜子里的,抽屉里的,除了我的衣服外,都显得那么陌生,我好像从没有见过,好像这几年来我活在了这个房子的外墙下,里面是什么我从没有看过,更没有好奇心。
这是不正常的,我明明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努力让自己记起这几年的日子,却发现脑子里像一团浆糊。
我记不起任何关于到这个房子以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