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蚂蚁总会出现一只思考自身的个例,阿蕾茜就是这样的一只蚂蚁,她总在想自己的父母亲是谁,想着她会以何种方式死去,大概是因为总听蚂蚁们嘲笑人类编织他们从高楼坠下然后饿死在空中的笑话吧。除了有吸引其他蚂蚁观摩的眼睛,以及有点发育迹象的生殖器官,阿蕾茜只是一只工蚁。不过正如所有雄蚁都向往为蚁后供奉生命一样,雄蚁也把目光聚焦在阿蕾茜这只特殊的工蚁上,这让她结识了雄蚁中最漂亮的帕特里克,与她经常交流的爱丽切经常以此戏虐她,当然阿蕾茜对这只不务正业的同类不会放在心上,不知道那不要命的家伙何时在搬运食物时会出现在食蚁兽或者穿山甲盘庚的土地上。
爱丽切从消失回到蚁穴已经是三天后,阿蕾茜一直在想这三天她经历了什么,不过这个问题太过无聊以至于在脑海里无法打转也就不了了之了。比起整日辛苦工作的阿蕾茜,爱丽切理所当然地受到了谴责,当工蚁中的长老教训她,强调每一只生育出来蚂蚁能活下来有多幸运时,阿蕾茜似乎能感受到爱丽切身上隐隐约约的不同于其他蚁类的气息,那气息带着香甜,就像是阿蕾茜第一次以工蚁的身份出去搬运森林边缘的糖果,她记得那天连长老都出动了,黑压压的一群蚂蚁铺天盖地地压在那片融化了的糖果上,阿蕾茜也得到了属于她的一份,那份诱人的气息抚平了她内心第一次工作的踌躇,天鹅绒般的柔软在身上蔓延时让她感觉身体一直下沉,就算在深晚里也还有许多蚂蚁清理着一干二净的战场,就连偶然嗅到余下的香气也会让她们癫狂。
夜晚湿重的空气里,月光拂拭着叶片的间隙落在了地上,把阿蕾茜的身体衬得金亮亮的,她悄悄地跟着自顾自向前爬行着的爱丽切,耳旁传来蝉的鸣叫,一前一后的两只蚂蚁谁都不会在意这个,因为都明白即使现在如此旺盛的生命力也在不久后成为她们背肩上的食物。爱丽切突然转身时看见树梢上不远处猫头鹰睁得圆圆的眼睛还是吓了一跳,不过又在庆幸知道猫头鹰不吃蚂蚁中平静了下来,她不耐烦地把触角伸向了阿蕾茜,摆出长老教训蚂蚁时的模样说到:“你跟着我干嘛?”阿蕾茜静默着,黑暗中她的眼睛的光芒就像溢出来的水一样,爱丽切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了阿蕾茜的眼睛,她想用刚从人类哪里学习到的语言表达赞美她,可始终没有发出那个信号,沉默了一会,爱丽切发出了“记得保守秘密啊”的信号便头也不回地向着森林边缘走去,那是城市的霓虹吞噬天空,机器的轰鸣声打碎记忆的地方。虽然爬行的过程中阿蕾茜的头脑无数次浮现了蚂蚁们有关人类的警告,比如可能无意间都会被踩死,当然了比起不是被一个几岁的小人类恶意踩死或者被开水烫死你应该感到庆幸,人们的行为的都是有目的,那是种很可怕的东西。除此之外,就连他们的好奇心也会驱使他们顺着一只蚂蚁去捣毁整个巢穴。这些被蚂蚁奉为教条的东西阿蕾茜早已谙熟于心,但是她还是跟着前面腹部扭得圆圆的爱丽切出了森林。
城镇不大,一条河流把城市分割成两半,从人群中总会落下一些随意的东西,像零食袋啊,纸巾之类的,幸运地话也会找到小人类不小心掉在地下的糖果。不过阿蕾茜并未对这些表现出第一次搬运糖果时的那份着迷,她更多地只是记住了爱丽切警告她要处处小心,要是引起人类的注意那可就麻烦了,不过大多数人类不会在街上去在意一只蚂蚁,所以你只需要躲过他们即将踏破地面的步伐就行了。带着无数疑惑她谨慎地穿行在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中,生着闷气地跟着前面神采奕奕的爱丽切。最终两只蚂蚁在一所学校门前停了下来,这和蚂蚁学校不同,几乎所有人类都可以步入这栋建筑,而蚂蚁学校却只能是雄蚁和雌蚁的特权,每天蚁后都会挺着她傲人的生殖器官给他们讲课,说着人类的凶残和每只蚂蚁应该承担的最重要的东西——生育。不过阿蕾茜知道的关于蚂蚁学校的全部都是从帕特里克那里知道的,每当阿蕾西恳求他透露更多时,他总会重复一只工蚁不配知道的太多。阿蕾西和爱丽切悄悄地顺着藤曼爬上了一座窗台,透过窗台阿蕾茜看到一个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人类。“那是人类快要死亡的标志,不过人类死亡的方式总有点奇怪,那个白了的头发和胡子不能代表全部。不过我们作为工蚁嘛,当然最好就是一直搬运食物直到死亡呗,不过阿蕾茜,我死亡的时候一定不要把我的尸体搬回洞穴,你知道那地方我总待不下去。”爱丽切说话时把触角捋了捋,大概是为了让阿蕾茜听得更清楚吧。这时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人类开始在身后的墙壁上比比划划,做出她们不解的姿势,不过当那块墙壁上逐渐浮现出一只蚂蚁时,两只蚂蚁都睁大了她们奇怪的表情嘲笑着人类的愚蠢,批评着这不对劲那也不对劲,蚂蚁讨厌被人类剖析,不过他们喜欢试探人类,好像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喜欢重复这个愚蠢的错误。
自此,阿蕾茜和爱丽切开始折返于森林和城市之间,阿蕾茜也开始成为长老口下那个不训教的蚂蚁,也渐渐熟悉在城镇的哪个街区会有最可口的面包渣和诱人的花蜜。好奇和惊喜已经消融了她的陌生和恐慌,学校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也成为她思考的对象,她惊异人类的伟大和创造,却埋怨自己头脑太小装不下更多的东西,每当记住一个符号时,她都会与爱丽切交流好几个小时,差点忘了,时间这个概念也是从人类那里学来的,可怜的阿蕾茜以前只知道白天和黑夜,可现在每当听见钟声在空气里回旋时,她就知道又过了一小时。随着在城市的日子里待的越来越长,她俩在一个人类家庭的厨房墙壁上的裂缝里安下了自己的巢穴,两只小蚂蚁总能听见人类唠唠叨叨叮嘱的或是喋喋不休吵架的声音,趁女主人洗碗的空隙,她们会悄悄地潜入桌上去吮吸留下的油渍,在小孩拿着除虫喷雾到处肆虐后,两只奄奄一息的蚂蚁总会嘲笑对方有多活了一天。可这不是个童话故事,当熊熊大火吞噬着脆弱的生命,阿蕾茜着急逃跑时,爱丽切却执意留了下来,她把触角最后一次伸向了阿蕾茜,“我只是不想成为累死的蚂蚁,不过你得好好地活着啊,你还得思考更多其他蚂蚁不知道的东西。”离别前她看见爱丽切眼中的火焰,用人类的话来说就好像是欲望的花朵,可惜一般的蚂蚁很少用眼睛,就好像她们不配似的。
阿蕾茜回到了森林,她还是以前那个工蚁中勤勤恳恳努力搬运食物的模样,只是在某个夜晚她总会在森林的边际徘徊。帕特里克不知何时来到了阿蕾茜的身旁,当颤抖着的阿蕾茜把触角伸向他他竟出乎意料地接受了。“你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有种叫女巫的东西嘛?女巫们有着不同而又特殊的能力,但有一个女巫的能力很奇怪,只要她和别人交配那人就会立刻死去,后来那个女巫被放逐了。帕特里克,你觉得我们的王后是女巫嘛?当然你可以把我是在人类世界经历过生死跌宕精神失常的蚂蚁,可我一个人回去总少了点什么,你愿意给我吗?”
次日,蚂蚁们发现了帕特里克暴毙的尸体,雌蚁们都在为这只美丽的蚂蚁陨落而感到惋惜。就连蚁后也轻吻了他的尸体。
老蒙特是食蚁兽中最可怜的一只了,他生来没有嗅觉,这对于食蚁兽是致命的,很多时候他只能跟在他的兄弟姐妹后面,吃着剩下的蚂蚁,有时候就连失去信号的蚂蚁在他眼前打转时他也不以为然,同类的温和当然不会让他饿死。不过现在他老了,一想到他从来没过独自觅食的经历他都羞愧,可当这只倒霉的蚂蚁从他眼前从容地爬过时他竟然忍住了没把她直接吞入肚中的冲动,他悄悄地跟着这只蚂蚁找到了洞穴,抛却了本份的天性,像狗一样把洞穴掏得七零八落,蚂蚁们也瞬间成为了他独享的食物,当然了没有蚂蚁会知道这是一场阴谋,除了爬行在城市街道的阿蕾茜,而此刻的她正享受着生命在她体内逐渐生育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