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

作为一线教师,对整个八年级上册第二单元的课文安排我是有异议的。当《阿长与〈山海经〉》、《背影》、《台阶》、《老王》、《信客》这些课文聚合在一起的时候,客观上形成了一幅表现底层劳动人民生活的艰难世事图,勤劳善良这些人性中的最精华的东西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几乎变得一文不值。当勤劳善良和失意孪生,和智慧决裂,和冷漠对峙,当无数的“父亲”靠自己辛勤的劳动依旧无法平和而安静地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甚至还成为了他人笑柄的时候,我们的教育,将无法避免尴尬。教学的现状就是这样的。上一届学生甚至直接向我表态“我才不做父亲、信客那样的善良的人呢,他们根本就是傻子”。这不能全怪孩子们。比如我们在讲《台阶》时,就很容易把“父亲”讲成一个悲剧人物。这似乎很正常,因为,父亲身上,确实有许多悲剧因素。但我认为,这些悲剧因素并不能证明父亲就是一个悲剧人物。如果我们对其“可悲”之处的强调方法不恰当,就完全有可能引发学生对艰苦奋斗精神的负面思考,严重的甚至可能使学生鄙视劳动和轻视底层劳动者。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到《台阶》以及这一类作品的教学价值定位。 比如,读了《中学语文教学》2007年第八期上的杨先武老师《可敬而可悲的父亲——〈台阶〉意蕴新探》一文,非常受启发,深为杨老师的分析折服。但关于小说的结尾,杨老师是这样评价的: 父亲造台阶所表现出来坚韧的毅力和执着的精神固然值得敬佩,但他把改变地位的希望寄托于加高台阶却是可悲的。作者似乎也未能意识到这一点,在结尾处画蛇添足地以“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这句话为父亲的失落给出了一个浅显的答案。这不能不说是一处败笔。 这个分析有两点值得讨论:第一:作者真的“未能意识到这一点吗”?第二:这个结尾是一个“浅显”的答案吗?我认为,《台阶》的结尾是耐人寻味的。为什么呢?在我第一次接触文本的时候就觉得,“怎么了呢,父亲老了”在标点的运用上蕴含深意。句子表达的感情毫无疑问是非常沉重的,但作者为什么会舍弃表情达意相对丰富的感叹号,而偏偏选择了一个句号呢?直觉告诉我,课文的魂就在这个句号中了。上课的时候,我先让学生朗诵了《背影》的结尾:唉!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他相见!用该句中的两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自然引出了《台阶》让人费解的看似平淡的句号。然后通过四个教学步骤,引导学生去理解这个句号。第一步:快速浏览课文,然后用最精炼的语言概括故事情节。第二步:揣摩文中儿子的感情,体会儿子对父亲造屋一事的评价。这表现为选择一个最恰当的词语填空:我 父亲。孩子们对文本的理解果然表现出来很大的分歧:感激、敬佩、痛惜、担心、怜惜、感慨、心疼……我抓住这些 “分歧”和“矛盾”,自然地生成了教学起点。第三步:通过朗读和点评带领孩子们走进课文。我把研讨重心落在小说的精华段落上,通过引导学生对关于父亲的脚、眼光、汗珠、腰、笑容、头颅等文字的细心咀嚼,力求不露痕迹地指导孩子们进一步去思考儿子对父亲的情感变化。第四步:读出句号深处的感情。有了上面的铺垫,最后我让学生对“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这句话进行朗读设计。在不断的对比尝试中,孩子们渐渐明白了:这最后似乎是不经意的一声感叹,其实是作者最无奈最沉重的一句呻吟。是的,父亲老了,这里的“老”,不仅仅是指父亲年事已高身体受伤无法再操持农活,更是儿子感受到父亲心灵世界的“老化”——父亲不但失去了健康的身体,也同时失去了奋斗目标。身体的老朽固然已经可悲,追求的丧失更让人迷惘。但儿子之痛还更在于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为了造屋而耗尽了一生的精力,他在父亲身体和心灵都迅速衰老的残酷现实面前无能为力。一个句号,悲凉地道出了中国农民再勤劳善良也无法彻底改变命运得到幸福的残酷现实。小说中的父亲是如此,无数中国农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我认为,并非如杨老师所说,《台阶》的作者“未能意识到这一点”,恰恰是因为作者意识到了父亲精神幻灭的必然性和普遍性,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个结尾。作者不是见惯不惊,而是见惯而“无法”惊。还有什么,能比清醒地无能为力地面对困境更让人扼腕心疼呢?这个貌似波澜不惊的句号,更能于平淡而冷静的语境中凸现出震撼人心的悲凉。所以,作者不仅是意识到了,而且是相当清醒的。《台阶》之感人,不仅在于他塑造出的人物形象真实感人,更在于它含蓄而深刻地提出了如何改变中国农民的生存现状的现实问题。善良的德行、坚韧的毅力、执着的精神、吃苦耐劳的品质——中国农民们拥有着这些被誉为人类的最高贵的精神,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有。但是,当这些最高贵的精神依旧还换不来一个人基本的尊严和幸福的时候,那首先反思的就应该是我们的社会了。我们应该旗帜鲜明地告诉学生:父亲是伟大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如果教材的价值定位不准确的话,《台阶》就成为了嘲讽底层劳动者的反面教材。我以为,用“可敬”来形容《台阶》中的父亲还不够,我们必须要让学生认识到父亲的伟大,因为他在一无所有的背景下用双手创造出了自己的家园——这是他的物质家园,也是他的精神家园。父亲当然不会意识到,正是这样的精神,艰难地推动着社会的发展。如果我们的农民连这点精神都没有了,所有的理想就更会成为天方夜谭了。也许是因为文学作作为一线教师,对整个八年级上册第二单元的课文安排我是有异议的。当《阿长与〈山海经〉》、《背影》、《台阶》、《老王》、《信客》这些课文聚合在一起的时候,客观上形成了一幅表现底层劳动人民生活的艰难世事图,勤劳善良这些人性中的最精华的东西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几乎变得一文不值。当勤劳善良和失意孪生,和智慧决裂,和冷漠对峙,当无数的“父亲”靠自己辛勤的劳动依旧无法平和而安静地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甚至还成为了他人笑柄的时候,我们的教育,将无法避免尴尬。教学的现状就是这样的。上一届学生甚至直接向我表态“我才不做父亲、信客那样的善良的人呢,他们根本就是傻子”。这不能全怪孩子们。比如我们在讲《台阶》时,就很容易把“父亲”讲成一个悲剧人物。这似乎很正常,因为,父亲身上,确实有许多悲剧因素。但我认为,这些悲剧因素并不能证明父亲就是一个悲剧人物。如果我们对其“可悲”之处的强调方法不恰当,就完全有可能引发学生对艰苦奋斗精神的负面思考,严重的甚至可能使学生鄙视劳动和轻视底层劳动者。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到《台阶》以及这一类作品的教学价值定位。 比如,读了《中学语文教学》2007年第八期上的杨先武老师《可敬而可悲的父亲——〈台阶〉意蕴新探》一文,非常受启发,深为杨老师的分析折服。但关于小说的结尾,杨老师是这样评价的: 父亲造台阶所表现出来坚韧的毅力和执着的精神固然值得敬佩,但他把改变地位的希望寄托于加高台阶却是可悲的。作者似乎也未能意识到这一点,在结尾处画蛇添足地以“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这句话为父亲的失落给出了一个浅显的答案。这不能不说是一处败笔。 这个分析有两点值得讨论:第一:作者真的“未能意识到这一点吗”?第二:这个结尾是一个“浅显”的答案吗?我认为,《台阶》的结尾是耐人寻味的。为什么呢?在我第一次接触文本的时候就觉得,“怎么了呢,父亲老了”在标点的运用上蕴含深意。句子表达的感情毫无疑问是非常沉重的,但作者为什么会舍弃表情达意相对丰富的感叹号,而偏偏选择了一个句号呢?直觉告诉我,课文的魂就在这个句号中了。上课的时候,我先让学生朗诵了《背影》的结尾:唉!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与他相见!用该句中的两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自然引出了《台阶》让人费解的看似平淡的句号。然后通过四个教学步骤,引导学生去理解这个句号。第一步:快速浏览课文,然后用最精炼的语言概括故事情节。第二步:揣摩文中儿子的感情,体会儿子对父亲造屋一事的评价。这表现为选择一个最恰当的词语填空:我 父亲。孩子们对文本的理解果然表现出来很大的分歧:感激、敬佩、痛惜、担心、怜惜、感慨、心疼……我抓住这些 “分歧”和“矛盾”,自然地生成了教学起点。第三步:通过朗读和点评带领孩子们走进课文。我把研讨重心落在小说的精华段落上,通过引导学生对关于父亲的脚、眼光、汗珠、腰、笑容、头颅等文字的细心咀嚼,力求不露痕迹地指导孩子们进一步去思考儿子对父亲的情感变化。第四步:读出句号深处的感情。有了上面的铺垫,最后我让学生对“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这句话进行朗读设计。在不断的对比尝试中,孩子们渐渐明白了:这最后似乎是不经意的一声感叹,其实是作者最无奈最沉重的一句呻吟。是的,父亲老了,这里的“老”,不仅仅是指父亲年事已高身体受伤无法再操持农活,更是儿子感受到父亲心灵世界的“老化”——父亲不但失去了健康的身体,也同时失去了奋斗目标。身体的老朽固然已经可悲,追求的丧失更让人迷惘。但儿子之痛还更在于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为了造屋而耗尽了一生的精力,他在父亲身体和心灵都迅速衰老的残酷现实面前无能为力。一个句号,悲凉地道出了中国农民再勤劳善良也无法彻底改变命运得到幸福的残酷现实。小说中的父亲是如此,无数中国农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我认为,并非如杨老师所说,《台阶》的作者“未能意识到这一点”,恰恰是因为作者意识到了父亲精神幻灭的必然性和普遍性,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个结尾。作者不是见惯不惊,而是见惯而“无法”惊。还有什么,能比清醒地无能为力地面对困境更让人扼腕心疼呢?这个貌似波澜不惊的句号,更能于平淡而冷静的语境中凸现出震撼人心的悲凉。所以,作者不仅是意识到了,而且是相当清醒的。《台阶》之感人,不仅在于他塑造出的人物形象真实感人,更在于它含蓄而深刻地提出了如何改变中国农民的生存现状的现实问题。善良的德行、坚韧的毅力、执着的精神、吃苦耐劳的品质——中国农民们拥有着这些被誉为人类的最高贵的精神,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有。但是,当这些最高贵的精神依旧还换不来一个人基本的尊严和幸福的时候,那首先反思的就应该是我们的社会了。我们应该旗帜鲜明地告诉学生:父亲是伟大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如果教材的价值定位不准确的话,《台阶》就成为了嘲讽底层劳动者的反面教材。我以为,用“可敬”来形容《台阶》中的父亲还不够,我们必须要让学生认识到父亲的伟大,因为他在一无所有的背景下用双手创造出了自己的家园——这是他的物质家园,也是他的精神家园。父亲当然不会意识到,正是这样的精神,艰难地推动着社会的发展。如果我们的农民连这点精神都没有了,所有的理想就更会成为天方夜谭了。也许是因为文学作品需要更集中地揭示生活本质的需要,这篇小说侧重渲染了新屋建好后父亲的失意。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一个老农奋斗一生建好一幢新房子并不是个别现象,这甚至是中国农民或者说是中国底层平民的常见的生活状态。这对于个人来说,是人生一项最重要的“事业”的成功,它带给个人的幸福和尊严应该是巨大的。如果按照小说的情节设置,造屋的成功反而让父亲的“头颅埋在膝盖里半天也动不了”,我以为,这太残酷了,也不符合生活现实。教参说得没错,父亲是勤劳善良的谦卑的父亲,“低眉顺眼”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地位”。从文中大量的篇幅更可以看出,父亲是个外在和内心都同样循规蹈矩的农民,他其实正是在艰辛的劳动中感受着自我的价值。他并不厌恶劳动,而是以劳动为光荣的。盖房的成功满足了父亲的一些心理需求,但是非要把父亲的痛苦完全归结为房子建成了但其社会地位的提升并没有达到相应的期待,这对于一个一辈子老实巴交对生活没有太多欲望的父亲来说是不公平的。那么父亲为什么造屋成功反而会显得失落,这其中的原因应该还有很多。这也许是作者真正没有弄清楚的问题,也是更值得我们去思考探讨的问题。总之,把父亲的痛苦仅仅归结于父亲的提升家庭地位的“虚荣心”没有得到满足是不合理甚至可笑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去批判父亲的精神境界还不够高,甚至嘲笑父亲“台阶意识”的落后,因为用这样的精英阶层才可能有的价值观来衡量父亲根本就荒谬。父亲的一生是典型的中国农民奋斗不止的一生,他的生命是卑微的,但绝不是失败的。以父亲为代表的这些一无所有但依旧艰苦创业的草根阶层,正是中国的筋骨和脊梁,中华民族也正是在这样的坚韧的精神的支撑下才繁衍不息的。父亲就算有些“可悲”,但他的伟大也远远超越了他的可悲。我们绝不能把批判这种“可悲”作为学习《台阶》的主旋律。我们要引导学生学习父亲的创业精神,更要思考父亲以及中国农民的命运问题。我以为,面对《台阶》这一类的小说,我们——也许比农民生活得稍微多点儿尊严的人,应该有“俯下身去”读的意识。但这“俯”,绝不仅仅只是悲悯。只有真正的爱和深刻的理解,才会读懂《台阶》们的主人公,才不会在有意无意之中犯居高临下的错误。究其根本,这其实是涉及到阅读观的问题——你到底是平民的阅读观,还是精英阶层的阅读观。唯有如此,《台阶》们的文学价值、美学价值、思想价值才会避免被扭曲的可能。《中学语文教学》2007年第8期刊登了杨先武的《可敬而又可悲的父亲——〈台阶〉意蕴新探》,同年第10期又刊登了王君《〈台阶〉的结尾是败笔吗?——〈台阶〉意蕴再探》。拜读上面两篇文章,我不由想起了自己2004年与作者李森祥的通信。他在给我的复信中说:    关于小说的结尾,当初我的确没有把它当做悲剧来处理。在中国乡村,一个父亲的使命也就那么多,或造一间屋,或为子女成家立业,然后他就迅速衰老,并且再也不被人关注,我只是为他们的最终命运而惋惜,这几乎是乡村农民最为真实的一个结尾。但是,即使富裕起来的农民,他们最终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呢,我个人仍然认为不能!这就牵涉到另外一个层面,如人生的两难,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顽疾……当然还包括生命的终极目的等。    这段话,是我们正确理解这篇小说结尾意蕴的钥匙。我认为,这段话有这样几层意思:    第一,父亲的悲剧形象,是千百万中国农民命运的真实写照,洋溢着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    只要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会看到当地农民的真实生活。他们一结婚,首先传宗接代,生个孩子,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后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上学,造房子给他结婚做新房(自己却仍然住在又破又烂的老屋里),自己的人生目标也算达到了。当然也有的为子女抚养第三代,第三代成人后,自己也就走完了人生之路。这是现实生活中的父亲,而历代文学作品中的父亲,也大都是悲剧性的形象。朱自清写的《背影》中的父亲不就是这样吗?    第二,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顽疾的体现。    中国传统文化主要可以归纳为三种:1.宗法文化;2.农业文化;3.血缘文化。在封建社会的大家庭里面,血缘关系十分重要,特别强调辈分和地位的等级差距,因此十分重视家族家规,它们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国家的一些制度更具有凝聚力和威信。在鲁迅先生的小说里我们常常可以看见宗法文化对封建统治和人们思想产生的影响。我国自古以来至今还是一个农业大国,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农业为主的经济形态必然会产生与之相适应的文化制度。这种血缘文化绵延至今,一个家庭以父亲为核心组成;父亲是为家庭而活着,为子女而活着,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家。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顽疾的体现。所以大凡父亲的奋斗目标,也就是营造一个家,而营造一个家最重要的是造一座像样的房子,以为房子的台阶越高,地位也就越高。所以小说中的父亲拼命要把自己的台阶筑高,从筑高中求得自我安慰。但在造房过程中,父亲也就迅速衰老了。这不仅是肉体上的衰老,而且是精神上的衰老,因为台阶造好,从此他就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杨绛最近出版的新书《走到人生边上》说:“‘人生实苦!’多少人只是又操心又苦恼地度过了一生。贫贱的人为了衣、食、住、行,成家立业,生男育女得操心。富贵的人要运用他们的财富权势,更得操心。”(商务印书馆,2007.8,第81页)所以,作者说:“即使富裕起来的农民,他们最终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呢,我个人仍然认为不能!”    人一方面要为生活操心或争名夺利;一方面自己很快衰老下去,“将钱买憔悴”。这就是“人生的两难”境地。    第三,这是“生命的终极目的”的体现。    生命的终极是死亡。那么生命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呢?弗洛姆说是“自我实现”,尼采说是“追求永恒的快乐与幸福”,佛家说是“脱离苦海,往升极乐”。对于具体的人来说,每个人的终极目标是不同的。商人的终极目标是赚更多的钱,做官的终极目标是获取更大的权力,老百姓的终极目标是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什么是幸福生活?无非是要满足自己的合理的需要,不断地追求不断地实现自己的需要,当然,是以合法的手段去实现。那么,怎么去合法地满足自己的需要呢?人的需要可以概括为精神的和物质的两类。物质需要的实现在于你自己的努力,在于你的技能或者更直白地说是你赚钱的能力。至于精神的需要,其实现大概有两个途径,其一是你通过赚钱得到尊重,得到父母、妻儿、兄妹的尊重,得到领导、同事、朋友的尊重乃至社会的尊重。其二是通过你对别人的尊重而获得尊重。小说中父亲这个形象不只是一个勤劳诚实的农民形象,他不同于鲁迅笔下的闰土,也不同于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农民出身),他是一个人性开始觉醒的农民形象。父亲一心想筑高自家的台阶,也就是为了抬高自家的地位。这意味着中国农民人性的觉醒。一个老实厚道的农民,不仅要求能温饱和能造屋遮风躲雨,而且要求获得地位和人们的尊重,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需求,也是他生命的终极目的。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作为一个“老实厚道低眉顺眼”的农民,在当时生产力低下的社会里,他所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力气。父亲最后又通过自己的艰苦卓绝的劳动终于把台阶筑高到九级。父亲为子女造了一座高台阶的房子,尽管自己“老了”,但他深爱的子女得到了幸福,他自己理应也感到幸福了,然而他并没有这种幸福感,因为他已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老了”。身体是幸福的基础,身体不行了,哪还能感到幸福呢?“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这句平淡而冷静的话,道出了“人生的两难”境地:要获得“幸福”就必须奋斗,而要奋斗就要付出,就要付出时间与精力,也就会“衰老”,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而转移的生理规律。这也许就是小说结尾的意蘊吧!《中学语文教学》2007年第8期刊登了杨先武的《可敬而又可悲的父亲——〈台阶〉意蕴新探》,同年第10期又刊登了王君《〈台阶〉的结尾是败笔吗?——〈台阶〉意蕴再探》。拜读上面两篇文章,我不由想起了自己2004年与作者李森祥的通信。他在给我的复信中说:    关于小说的结尾,当初我的确没有把它当做悲剧来处理。在中国乡村,一个父亲的使命也就那么多,或造一间屋,或为子女成家立业,然后他就迅速衰老,并且再也不被人关注,我只是为他们的最终命运而惋惜,这几乎是乡村农民最为真实的一个结尾。但是,即使富裕起来的农民,他们最终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呢,我个人仍然认为不能!这就牵涉到另外一个层面,如人生的两难,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顽疾……当然还包括生命的终极目的等。    这段话,是我们正确理解这篇小说结尾意蕴的钥匙。我认为,这段话有这样几层意思:    第一,父亲的悲剧形象,是千百万中国农民命运的真实写照,洋溢着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    只要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会看到当地农民的真实生活。他们一结婚,首先传宗接代,生个孩子,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后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上学,造房子给他结婚做新房(自己却仍然住在又破又烂的老屋里),自己的人生目标也算达到了。当然也有的为子女抚养第三代,第三代成人后,自己也就走完了人生之路。这是现实生活中的父亲,而历代文学作品中的父亲,也大都是悲剧性的形象。朱自清写的《背影》中的父亲不就是这样吗?    第二,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顽疾的体现。    中国传统文化主要可以归纳为三种:1.宗法文化;2.农业文化;3.血缘文化。在封建社会的大家庭里面,血缘关系十分重要,特别强调辈分和地位的等级差距,因此十分重视家族家规,它们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国家的一些制度更具有凝聚力和威信。在鲁迅先生的小说里我们常常可以看见宗法文化对封建统治和人们思想产生的影响。我国自古以来至今还是一个农业大国,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农业为主的经济形态必然会产生与之相适应的文化制度。这种血缘文化绵延至今,一个家庭以父亲为核心组成;父亲是为家庭而活着,为子女而活着,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家。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顽疾的体现。所以大凡父亲的奋斗目标,也就是营造一个家,而营造一个家最重要的是造一座像样的房子,以为房子的台阶越高,地位也就越高。所以小说中的父亲拼命要把自己的台阶筑高,从筑高中求得自我安慰。但在造房过程中,父亲也就迅速衰老了。这不仅是肉体上的衰老,而且是精神上的衰老,因为台阶造好,从此他就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杨绛最近出版的新书《走到人生边上》说:“‘人生实苦!’多少人只是又操心又苦恼地度过了一生。贫贱的人为了衣、食、住、行,成家立业,生男育女得操心。富贵的人要运用他们的财富权势,更得操心。”(商务印书馆,2007.8,第81页)所以,作者说:“即使富裕起来的农民,他们最终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呢,我个人仍然认为不能!”    人一方面要为生活操心或争名夺利;一方面自己很快衰老下去,“将钱买憔悴”。这就是“人生的两难”境地。    第三,这是“生命的终极目的”的体现。    生命的终极是死亡。那么生命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呢?弗洛姆说是“自我实现”,尼采说是“追求永恒的快乐与幸福”,佛家说是“脱离苦海,往升极乐”。对于具体的人来说,每个人的终极目标是不同的。商人的终极目标是赚更多的钱,做官的终极目标是获取更大的权力,老百姓的终极目标是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什么是幸福生活?无非是要满足自己的合理的需要,不断地追求不断地实现自己的需要,当然,是以合法的手段去实现。那么,怎么去合法地满足自己的需要呢?人的需要可以概括为精神的和物质的两类。物质需要的实现在于你自己的努力,在于你的技能或者更直白地说是你赚钱的能力。至于精神的需要,其实现大概有两个途径,其一是你通过赚钱得到尊重,得到父母、妻儿、兄妹的尊重,得到领导、同事、朋友的尊重乃至社会的尊重。其二是通过你对别人的尊重而获得尊重。小说中父亲这个形象不只是一个勤劳诚实的农民形象,他不同于鲁迅笔下的闰土,也不同于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农民出身),他是一个人性开始觉醒的农民形象。父亲一心想筑高自家的台阶,也就是为了抬高自家的地位。这意味着中国农民人性的觉醒。一个老实厚道的农民,不仅要求能温饱和能造屋遮风躲雨,而且要求获得地位和人们的尊重,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需求,也是他生命的终极目的。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作为一个“老实厚道低眉顺眼”的农民,在当时生产力低下的社会里,他所能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力气。父亲最后又通过自己的艰苦卓绝的劳动终于把台阶筑高到九级。父亲为子女造了一座高台阶的房子,尽管自己“老了”,但他深爱的子女得到了幸福,他自己理应也感到幸福了,然而他并没有这种幸福感,因为他已本能地感觉到自己“老了”。身体是幸福的基础,身体不行了,哪还能感到幸福呢?“怎么了呢,父亲老了。”这句平淡而冷静的话,道出了“人生的两难”境地:要获得“幸福”就必须奋斗,而要奋斗就要付出,就要付出时间与精力,也就会“衰老”,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而转移的生理规律。这也许就是小说结尾的意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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