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虚无,因果终缘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留心着脚下,生怕被地上凸起的树根绊倒,幽暗的森林里静寂无声,缕缕的浓雾自远处悠悠的飘散而来,遮住了刚刚还能依稀看见的几颗星子。

身上泛起一股凉意,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寒凉的东西有意识地透过她的外套,钻入身体,不禁打了个冷战,能感觉皮肤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潮湿,阴冷,胆战,她不敢向前走了,想原路返回,可脑海里有个莫名的声音催促着他,向前走,正纠结着,无意间回了一下头,顿时差点控制不住双腿,摊地上。身后空空如也,她正巧站在了悬崖边上。如果当时她后退一步,估计现在正飘荡在这无底的深渊里。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脑海里那个飘渺的声音又在催促着。

“既然已经没退路了,那就走吧。”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虽然还是有一丝惧意,但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向前走,向前走……

阴暗的森林,杂草丛生的小径,总有尽头吧,可为什么我走了这么长时间,周围的树一个模样,好像始终在原地打转,周围没有一丝的光亮?

难道是鬼打墙?

这是羽嫣的一个梦,一个断断续续做了几年的梦!从她12岁开始,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做的梦,总是看不见四周,没有出路的梦。

那时,她还是一个孩子,有时睡醒就忘了,而有时记起,跑去问妈妈,妈妈听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小孩子,别胡说,你是白天贪玩儿,累了!”她听完,懵懵的,也就信了,以后再做这种梦,就没再跟妈妈说起过。

就这样持续了几年,她长大了,18岁了。可梦,还是在持续着,而且梦境中的她似乎也跟着长大。始终走不到尽头的路,似乎有了变化。可心思敏感的她没向妈妈提起。她,始终忘不了妈妈当时,阴沉的脸色。

这年暑假,她回到了乡下奶奶家,奶奶家坐落于南方一个偏远的古镇,山清水秀,这儿的房子都是些非常古老的建筑,清灰的旧瓦,有些斑驳的外墙,透着那么一种古朴,厚重,好像一下子时光倒流,回溯到了几百年前。

奶奶说,这里所有的房屋都是几百年前不知哪位贵族的宅邸,可谓大气辉煌,经过后人一代代的修缮,只能保存到现在这个样子,一些老料现在都没有,恢复不了了。这不,政府计划把这儿规划成景区,老房子都不能私自改建了。

她听奶奶说起这些古老的故事,感觉非常熟悉,好像她在那儿生活过一样。没事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走在清幽的小巷,看着眼前这扇厚重的大门,红漆稍稍有些剥落,露出里面陈旧的原木色,双手试着推了推,木门吱扭吱扭地打开了,她惊喜的迈步进去,觉得好像一下子步入了那个古老的年代,那么自然的融入其中,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从这些古朴的家具,就能看出当时工匠的精湛工艺,纯手工一点一点的打磨出来,一锭一铆流露着工匠的情感,不是现代那些机器制的仿古品,所能比拟的。仿的再像,都透着机器的冰冷。

她走到梳妆台前,轻轻的坐下,眼前铜镜里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总觉哪里不对,定睛一看,这分明不是她嘛!不对,是她,只不过铜镜里的女子着一身古装,盘着复杂的发髻,活脱脱一位古代仕女。

她觉得太怪异了,不敢在里面久待,匆匆地走了出去,回到家里,惊出一身冷汗。

奶奶问起她去哪了?她只说出去转了转,就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本想着眯一会儿,可谁知一闭眼,她又进入了那个梦境。这还是第一次,白天就做这个梦。

这次,梦里的她变了,而她又有些怀疑,这是她吗?一身飘逸的古装,乌黑的长发将要及地,慢慢地向前走着,地上突兀的树根,腐败的枝叶,浓浓地迷雾,还是那个熟悉的场景,却好像没有了以前的阴冷,恐惧,梦里的她慢慢地转身,回头,这不是铜镜里那位仕女吗?

“你终于回来了。”梦里的她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这次,浓雾好像有了意识,指引着她,前面模模糊糊透出一丝亮光,顺着亮光向前走,浓雾越发稀薄,亮光透过浓雾照射过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浓密的看不见尽头的树林也有了尽头,一幢建筑物影影绰绰,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座落在那儿,朱红的大木门,门口两头威武的石狮蹲坐在那儿,房顶上的琉璃瓦,在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走到宅院门前,朱红色的大门缓缓而开,迈步进去,顺着回廊向里走,当她伸手推开面前那扇门,越发感觉熟悉,忽然间想起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这不就是白天她去过的那栋宅院吗。虽然白天的宅院,斑驳而陈旧,但能看出它的原型正是这座院子。

她又看见了那张精致的梳妆台,那面古朴的铜镜,而这时她发现,铜镜里的她变了,身着精致华贵的凤冠霞帔,眉眼含笑的看着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尊贵。

“你来了,我的使命就完成,可以放心的走了。别怕,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只是存在于世间的一缕幽魂,不得离开,只为了偿还他的夙愿。他一直在找寻你,等着你。”

说完,着凤冠华珮的她,越退越远……

而这时铜镜里竟然出现了一个身着古装服饰的年轻男子,身形由远及近,越发清晰,她突然间发现,枉费她读了十几年的书,钟爱古文学,竟搜罗不出只言片句来描述,只觉无形中有一股尊贵霸气环绕着他,那么的风华绝代!

两人身形交错之间,是那么般配而和谐,同样的尊贵,绝代,竟让她内心生出一丝丝的妒忌。

“生生世世,我终于找到了你!”

她打了一个冷战,惊醒过来,一看表,早上七点,她整整睡了十几个小时,非但没有感到神清气爽,而且又累又乏,萎靡不振。这是她做过的最长的梦!不敢再躺着,怕梦境又来找她。走出屋子,早晨的阳光明媚而温暖,驱散了她一身的阴霾。

看到奶奶坐在门口摘菜,她坐在台阶上,歪着头,问奶奶:“奶奶,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傻孩子,又说胡话,人当然有前世今生了!”奶奶一向信佛,会这么说,也不奇怪。

从那次以后,羽嫣就没有再做过这个梦,有时即使想要梦到,迫切的想知道她和他是不是有某种联系,可梦,却不再来了。

暑假过后,羽嫣离开奶奶家,回到了学校,成了一名响当当的大学生。

因为这些年一直被这个相同的梦困扰,特意研究过心理学,就因为这大学专门报考了心理学专业,她还咨询过心理医生,怕自己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心理学上说“人的大脑中有杏仁核,管情绪的,还有海马回,管记忆的。海马回里储存的记忆,除了人出世后的记忆,还包括先祖的一层一层记忆。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从没去过某个地方,但他对那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当他去了那个地方,熟悉感就更加强烈,觉得自己在那生活过。”

这个说法让她挺信服,和她的症状一样。当她站在这儿,觉得似曾相识的原因是什么?是她的基因,在她的海马回里,祖先曾生活过的地方,所有的信息全部苏醒,好像故地重游,重温旧梦,所以她才会觉得好像在梦里,在先祖的梦里。

羽嫣真的释怀了!那次之后她就没有再做过这个梦,再加上大学里紧张多彩的生活,也就慢慢地淡忘了。

时间总是在忙碌中溜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四年的大学生涯即将过去,羽嫣进入了实习期,当年信誓旦旦报考的心理专业,因种种原因,错过了,转报了建筑系。不过因为有兴趣,她还是选修了这门专业。这个决定把家人朋友惊呆了,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学个文学多好,自己又喜欢,偏要学建筑设计,天天跑工地,和一帮建筑工人打交道。

可谁也没拗过她,愣是进了建筑系。可把建筑系里一群师兄弟美呆了,这简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啊!全校公认的校花在他们系里,说出去面子十足,腰杆挺得倍儿直。

建筑系的高材生,上学期间还拿了几个建筑大奖。各单位纷纷抛出橄榄枝,不用等毕业,直接来上班,待遇极好。

羽嫣放弃那些大公司,转而选了一间资历较浅的中型公司,这家公司总公司在海外,刚在此地建立分公司,大老板是个海归,在国外获得过很多大奖。她看过他的大奖作品,建筑理念求新,求变,古典中透着新颖,与她不谋而合。

报道那天,羽嫣又紧张又期待,终于能大展身手,成就她的古典建筑梦了!上班的生活,紧张忙碌而充实。身为职场新手,想要快速地融入进公司这个大圈子,没有几分勤奋刻苦,任劳任怨是不行的。她拿出了大学期间顶着烈日跑工地的劲头,不怕苦,不怕累,再加上一副古典中透着清灵的外貌,有着林妹妹的娇柔,才情,却又多了几分晴雯的蕙质兰心,俘获了一众前辈,不论男女,都喜欢她。羽嫣没有发觉,她现在的容貌与梦中的女子,不论是眉眼,还是气质,都越发相似,却又比梦中的她多了几分洒脱与知性。

新公司的磨合期就这样平稳度过。现在的她如鱼得水,充分展露着她的设计才能。这就是她选这家公司的目的,没有大企业的守旧,不容变通,前辈的排挤,压制。这里氛围明朗,前辈们虽然个性独特,但胜在爽朗,开明。你犯了错,他们会当面指点,而不会背后使小辫子。对于有设计天分的,尤其是新颖独特的后辈,积极提携,从不会压制。

这天早晨,刚一上班,隔壁桌的刘姐偷偷地在她耳边说:“你今天怎么还是一副衬衣牛仔裤,也不知打扮打扮,浪费了你的花容月貌。” “我这不想着跑工地方便吗。”羽嫣卖乖地说。 “今天海外大老板来视察,我们都得列队欢迎,你没注意前台接待今天的妆格外精致吗?大老板可是金钻级别的!才35,快去洗手间收拾漂亮点!” “35?还金钻级的,我还以为拿了那么多大奖得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呢!” “哼,再帅,也比不过我梦里的他!”她往洗手间走着,心里不知怎的竟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已经很多年没想起了。

上午十点,全体员工分成两排现在门口,迎接领导视察。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公司门口,车门打开,走出一位修长高大的身影,目测身高得有将近一米九,迈着坚实有力的步子向他们走来,因为她站在队伍最后,离得远,因此也看不清大老板的表情。

大老板带着墨镜,面无表情,一行人径直走进公司,连笑脸都没赏他们一个,她在心里吐槽,都进公司了,还戴着墨镜,装什么酷!

正在这时,已经走远的人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墨镜后的眼睛直接看向队尾的她。把她看的莫名其妙,我没说话呀,心里说的,别人还能听见?

只见大老板嘴角微微向上挑起,不急不缓的摘下了墨镜,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我听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来寻你了。”

她愣住了,摘下墨镜的他,与梦里的他重合在一起,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场,让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忽的,脑海里注入一股清泉,她拍拍头恢复清明,这不是梦,不是他!茫茫人海,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准是最近太忙了,没睡好。

大老板走了,他们自行散去,各忙各的。

好像无形之中存在一种定数,他找到了她,还是,她等到了他……

你是我的沧海一粟,你是我万千可能中的一种……

情牵几世,终有因,结成善果,皆为缘。

虚无终因缘起,缘起缘落,寻寻觅觅 皆盼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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