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停下来了 (1) ————搭车的故事

      到复活节假期时,我已到纽国四个月多,带着5000块人民币第一次出国,压力大到不敢休息,一直都在工作。暂时结束第一份极辛苦的体力工作,又是公共小假期,我决定去奥克兰放松下,找找美食满足下家乡味胃,逛逛纽国最大的城市。

      我从warkworth 的一个叫Matakana 的村出发,在奥克兰北边,距离一个多小时车程。这是我第一次搭车,住的地方出门就是公路,想着应该不适合停车,我只有先走半小时到集市上,那里车辆多,只要站对方向,应该没问题。我沿着路边小心地走,在这个地广人稀,车辆普及率极高的地方,一个人在大公路上晃,要么游客要么流浪者,路两边都是树或者草地,零星有些人家的房屋,有几辆车呼啸而过。其实毫无把握今天能否按计划走,毕竟第一次搭车,路也不是很熟,充电宝坏了,手机电是充满的,但是要留着导航。

       刚走了五分钟吧。一辆白色的现代在我前面一点的空地停下来。我小跑起来,奔向它,车窗已摇下来,车里坐着两个女的,妈妈和女儿的样子,女儿将近四十了,都是慈眉善目。

       她们问:“你要去哪里?”

      当我告知准备去奥克兰时,女儿马上很抱歉地说:“我们只能带你到集市上,刚好去那采购复活节晚餐食材。”

      已经很知足了,亲身感受到纽国人的热情,还是很意外的。

      没一会就到了,下车时,“女儿”特意下车,用手指着一座公厕:“ 就是和它同一边, 再往前一点,站在那,然后竖起你的拇指,高高举起。祝你好运!”

     “母亲”则是一直微笑地看着我们。除了道别,我不停地说着谢谢。有了她们的主动被搭车的热情,我信心大增。

       接着才算第一次搭车。我高高举起手,握着拳,只竖出大拇指,想着下一个好心人会是什么样子。一开始,不好意思只盯着车,耗了大半小时,也没车停下来。不过有一些路过的车,他们会和你互动——有的俏皮地竖起拇指回你,或者抱歉地摆摆手;还碰到房东Gary的车,他手伸出窗外使劲朝我挥,还是一副平时和我们打趣说笑的样子。

      天气很棒,蓝天白云绿草,一排排有特色的欧式小屋,对面的墨西哥餐厅,有人在享受大餐。不久后,有一辆宝马停下来,是一位60岁左右,留着厚厚一撮小胡子的老爷子,很像是开古董店的。老爷子要去Albany 参加消防培训什么的,那时听力还不是很好,半听半猜。他喜欢边听音乐边开车,一路无话,没多久就飙到Alabny。知道我去奥克兰,他还特意送我到Albany 的公交站,方便我搭公交下去。又是一顿道别和感谢。

      不敢想象这么顺利地来到奥克兰。

       下午2点多,一顿心满意足的游玩后,我准备从奥克兰返回Warkworth。顺着导航,在CBD市中心很快被一对情侣捡上车,他们送我到北岸高速入口处,那里车流也大,更好搭车。看了下时间,将近三点,但是天有点暗,海港大桥方向再远一点地方,有一大坨乌云,如果风吹得不那么快,应该不会被雨淋到。

      等了快一个小时,除了有人对我微笑、竖起拇指打招呼,似乎没人愿意停下来。早上运气那么好,又是复活节,我还是很有信心。

      这时,对面走过来一个亚洲男生,瘦高个,学生打扮,运动背包,多半也是同道。他走到我这边,隔着三米左右站着,我们互相对看一眼,他有点不好意思,感觉应该不是华人。

      我主动和他打招呼,他用日本人特有的腔调,几个单词地讲,很慢很慢地说:“我大二,休学来打工度假,目前在奥克兰一家英文补习学校上课,准备往北去。”他只是说要去north,说出不清去哪个具体城镇。然后我们不再讲话,各自回到路边搭车,他很自觉地走去我的左边。


      又等了好一会还是没有人。看着天越来越暗,我有点不耐烦,往前走去看看前面路况,又或者往后跑出去找找有没有公交站,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搭公交回去。同时心里有点不爽,觉得这个“日本鬼子”坏了我的运气。

       这时,他跑开了,一会回来,他手上拿着一张拆开的纸箱,脸上很高兴。他把纸箱小心地弄成两半,一半递给我;并拿出包里的马克笔,写了个大大的NORTH,我也借用他的马克笔写下warkworth。然后很客气客气地道了谢,又继续站街,这次我特意隔得更远。

       没一会,就有一辆车停下来,熬了近3个小时,就只想着搭到车赶紧走——已经完全忘记那个日本人!车主是一对中国情侣,男的在新西兰7年多,女的最近刚来团聚,他们马上要结婚了。可惜只能送我到Albany, 我只能再继续搭车。还是很感谢的。只是,天已经快黑了,更惨的是我手机已经没电了,没有导航帮助我找好的搭车点。 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走,转了几个十字路口,我已经忘记自己在哪,根本找不到方向, 只是凭感觉走着,走到了居民区,有街道和商店,大部分店都关门了,街上也很少车辆。天越来越黑,一会却刮起风,下了大雨。内心开始不安急躁起来。我一路小跑着,看到有车就停下来举拇指,期待着搭到车或者快点找到公交站。跑了一段, 雨更大了,遇到了几辆车都没有停下来。继续焦急地跑着,在一个拐弯处,终于看到了公交站牌,更好的是有遮蔽处了,可以边躲雨边等车。仔细看了两遍公交时刻表,很失望地发现最后一班早已经过了。

       只有期待运气爆棚了。只要看到有车来,不过是哪一方向,我都跑到公交亭外, 举起拇指,摆动着,就希望能停下来, 下着雨的傍晚,在这人烟稀少的公路上,心里后悔了不该这么冲动。又有一会, 对面反方向一辆车停了, 看了我一下,然后开到一边掉头 停在我面前,是一个很年轻的kiwi男孩,他问我要去哪, 我说奥克兰或者warkworth,或者附近比较大的镇上都可以。 他住在这附近,告诉我:这个时候在Albany 的车站应该还有nakebus 会经过,只能送我到那,可以吗? 当然是感激不尽的。到了车站,他放我下车来,然后就走了,连再见也说得很匆忙,虽然没能记清他的样子,但是心里的感激满满的。

       这时雨停了,天没那么黑。幸好是夏天,天暗得比较晚。在Albany公交时刻表上,只剩下返回奥克兰的车,尽管我不敢相信地一再确认。“不行,再回到奥克兰是最坏的选择。”心里想着。我犹豫地看着天,没了雨的夏日傍晚,天还是很亮。那就继续冲动下去。这次顺着路标,很快找到高速入口处,那是一条斜向上的小路。站了好像有半个小时,过去了近十辆车,没有一辆停下来,感觉好像过去两个小时。心急的时候,时间也可以觉得过得很快。我自己在心里面数着数,当秒表用,如果在过去一个小时,运气还是那么糟,就要放弃。虽然很不甘心,还要回奥克兰。心里一下一下的滴答着,如果是迎新年倒计时该多好。

       这时又有几辆车飞过地闪过,消失在到高速车道里。心里的滴答声更快,似乎天也黑得多了。我瞄了下高速路,又继续转头回去看着小路的另一头,感觉那路口都不清楚了。突然,听到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是一辆日本现代,银灰色,很旧的样子。我把竖着拇指的左手抬高往外再伸一点。我感觉已经不是潇洒地搭车者,而是想抓住车门,吧自己塞进车。

      车子很快从我面前飘过。又是一次失望。我还是习惯性朝着车方向多看了一会, 已经快到高速入口处。但是, 它好像停下来。没错,是的, 它竟然停靠在路边。我什么也没想,就冲上去。跑到车的驾驶室位置时,我真不敢相信, 因为女司机旁边坐着的一个男孩,竟然是之前那个日本人。此时感到好亲切。司机示意我马上上车,因为车停在 一个 不适合停靠的位置。女司机,大概四十左右, 讲话干净有力,她要去北部看望她父亲,她说,是Miko 看到我,让她停下来,再迟几秒车都进入高速了。原来日本人叫Miko,我之前居然连问都没问。我内心惊了下,然后就是惭愧。和他打了个招呼,就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之前把他扔在那,完全没想到他,很羞愧,也后悔自己的急躁和自私。当觉得做错了愧疚时,总是静静地自责,内心里的两个小人在互相PK。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高速上零星的车灯一前一后追赶——没有谁一直在引领着谁。

       第一天搭车,经历了6辆车,经由这些人的帮助和其他路人的鼓励,也重重的上了一课助人就是助己。是个特别的复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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