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在广东的一座城市里,伴随着嘹亮的啼哭声,一个健康的女婴出生了。
这个拥有着梦幻般的瞳仁的婴孩,既调皮又可爱。没错,那个婴孩就是我。
我的降临就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为这个平凡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喜悦。清亮的阳光洒进医院的走廊,窗外的树影映着婴儿甜美的睡容,在这个平凡的秋日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我是在小院子里长大的,不同于其他孩子喜欢上窜下跳,我总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画画。喜欢爬到窗台上看外面的世界,小小的窗户打开了,各种各样新奇的色彩撞进了眼睛里,天空里被夕阳染红的云,在云里嬉戏的人鸟儿以及被风吹出涟漪的水。在儿时我的眼里,这确是一个新鲜又神奇的世界。每当阳光穿透窗帘上粉红色的小碎花,年幼的我总会站在大大的穿衣镜前臭美的打量起自己来。
那会儿,父母工作挺忙的,远在外地打拼,自打我懂事起,把我这个小不省事儿的重任落在奶奶跟姑姑肩上。
姑姑是一位教师,周末放假。会在家教我识字、作画、念唐诗。调皮的我总会惹姑姑生气,把沾满墨汁的双手,轻轻地弄到姑姑的脸上,便童言无忌的大笑起来。闲暇时,常带着我去游乐园玩,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使我流连忘返。在一次,玩碰碰车中不慎跌出车外,像飞鸟般忽地融入外面的世界。膝盖的血流了满地,点缀在纵多色彩中的那抹鲜红格外醒目。正因为那次的意外,让我对医院留下极深的阴影,打针吃药,成了记忆中最可怕的噩梦。姑姑的陪伴使我渡过了快乐的童年,填补了父母的空缺。
寒冷的冬季来临,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冬天吃的干货,而广东这边最出名是腊肠和腊肉,沾着米酒的香气与猪肉的混合,再配上大米的软糯,一份正宗的腊味煲仔饭出锅,飘香四溢,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而我却对一种食物情有独钟,不知道是因为好吃,还是长得好看,反正特别的喜欢。一次可以吃好几个,姑姑每每看到我吃的狼吞虎咽,都害怕我撑坏了肚子。
它是—猪油包,是由猪油跟面粉制作而成。猪油作为主打原料。成品后的猪油包是很多人喜欢的食物,包子里面有汤汁、肥而不腻。可是有些人觉得里面的陷很肥,不喜欢,但却是我的最爱。
猪油包在普通的作坊很少有的卖,要在喝早茶、吃夜宵的酒楼里较为欢迎。奶奶是地地道道的广东人,对面食的做法并不精通。
对于家里有我这个小馋猫而言,姑姑天还没亮,便早早去喝早茶的酒楼排队给我买。每当我睡眼惺忪,看到桌子上热腾腾的猪油包,再配上奶奶煮的皮蛋粥,浑身充满正能量。而姑姑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我把它吃完。
那个夜晚,我早早睡了,风雨交加冲击着窗户,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吓的半夜醒来好几次。隐隐约约的给奶奶大声喊起,我有些不满,平常都可以睡到太阳升起的时间。可当我迷迷糊糊看到奶奶紧绷的脸庞时,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心隐隐的颤抖起来。小院子里突然传出几声犬吠,激动的坐直了身子。奶奶平时是极宠爱我的,但现在,她看着我的眼睛,一种我从未听过,颤抖着令我害怕的声音说:“你姑姑她得了癌症。”说着两颗珍珠似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哽咽了一会,默默低下了头没出声。
看着匆匆忙忙离开家门的奶奶拿了一件单薄外套,我抱着玩偶跟随着奶奶上了车,一同前往医院。看着医院给的结果,我能读懂医生给的账单,却读不懂他的处方。望着瘦骨嶙峋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姑姑,奶奶悲伤欲绝,晕倒在地。
醒来后的奶奶记不起任何一个人,却记得我。问奶奶:“奶奶,您是否记得我是谁呢?”奶奶说:“记得,你是我的朋友。”全家人看着躺在冰凉病床上的奶奶,双手捂着上下抽搐的双唇,悄悄的离开了病房。
一段时间后,奶奶康复出院了。而姑姑依旧在医生接受治疗。每天清晨醒来,桌子上再也没有热腾腾的猪油包,跟奶奶熬的皮蛋粥。我也没有再去过游乐场玩耍,躺在书房里的画笔跟素描纸,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我很害怕。
无意中却发现奶奶的记忆变得很差,时常自己的东西放在那里都不记得,起初我们都没有太在意,以为是姑姑的病情太严重,受了些刺激,可能过些日子就会好起来。
这症状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没想到,麻烦接踵而至。不怎么喜欢呆在家里的奶奶,逮到机会便往小院外面跑,一不留神就溜到了隔壁的邻居家,有些时候,找也找不回来。更严重的是,奶奶每次都记不得回家的路,只能顺着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迷茫的来回走来走去。爸爸听闻姑姑跟奶奶的情况,从外地赶了回来。一遍询问着奶奶的情况,一遍照顾着姑姑。医生说奶奶是爱女心切受了些刺激,要到安静的地方休养,而姑姑要在医院继续接受后期的化疗,医生简单的话语戳中我的内心。
几个星期过后,奶奶给爸爸送回老家休养,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夜晚却依然的寂静。我也离开了,这一座让我充满回忆的城市,爸爸带我去了外地,是爸妈工作的地方,他们的加入使我格外的不适应,总觉得生活缺少些什么。
我逐渐到了上学的年龄,浪浪读书声的课堂,使我感动无味。不是不虚心好学,而是更加喜欢外面的风景。我依旧喜欢趴在窗边上,看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群,可能是儿时的习惯,改不掉。也逐渐的忘记了,猪油包是自己很喜欢的食物,也没有见过奶奶跟姑姑,两人的消息,似有似无,各有各的说法,让幼小的我听的模模糊糊的,但记忆中总有他们的身影,很模糊,想靠近却又抓不住。
直到我大学毕业以后,从爸爸口中得知。姑姑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奶奶逐渐也能回忆起好多事情,母女俩一起在乡下体验日出早归、日落而息的生活。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记忆中是否有我的存在,有我儿时最爱的猪油包,但是他们依旧住在我的心里,住了好久好久,我依旧寻找这机会去乡下探望他们,可爸爸的果断让我放弃了去寻找,说姑姑跟奶奶,不希望他人的打扰,你永远是他们心中最爱的妞妞。这一句话却成为了心中永远的遗憾。
后来,我出国继续深造学业。拍下壮丽自然美景,宏伟壮观的建筑。写好明信片给姑姑跟奶奶寄去,想让他们看看,曾经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们在哪儿,我很想你们。但这是一张,没有地址,没有邮编、没有电话,却有署名的明信片,我不知道它会寄到哪,又会留在哪儿。
某一天,我经过唐人街的包子铺,师傅吆喝着:“快来尝一尝,新鲜出炉的猪油包。”偶然间遇到一个高挑熟悉的背影,她热情地对师傅说:给我来两个热腾腾的猪油包吧,我家的妞妞可喜欢吃了。”
我想喊出她的名字,喉咙却哽咽了,我加快脚步向前,试图拍拍她的肩膀,却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