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路口见

                          文/若谷

        教育是一场缘分的修行，是人生旅途上的不期而遇。有时候，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在一个人成长的路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题记

        星期三的中午，我端着餐盘在学生食堂四处张望，期待能找到一个空座位，因为这个时候，学生已经放学开始吃午饭了，食堂里一座难找。在食堂的角落里，我发现了一个空座位，在惊喜的发现“新大陆”的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黑瘦黑瘦的小男孩。

        小男孩低着头坐在那里，一个人自顾自的吃饭，脖子上的脑袋感觉摇摇欲坠，那可能是因为小男孩的脖子太细了。我放下餐盘坐在他跟前，我发现小男孩的脖子特别黑，衣服上全是污垢和各色笔划过的痕迹，袖口被磨的油光发亮，仿佛很久都没有洗过。手也很脏，馒头上留下了黑黑的手印，我还闻到了小男孩身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心里突然想到一句话“没妈的孩子多可怜”。

        我坐在旁边，边吃饭边和他闲聊，小男孩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餐盘，说话的声音只有我靠近他才能听到，我能感觉到他盯着餐盘的眼神是自卑的，不敢抬起头是因为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闲聊中，我知道了他是七年级3班的学生，名叫小李，家在山顶村。

        后来，我隔三差五会去学生食堂吃饭，有意无意的看看那个角落，大约过了一个月，小李不在那个角落用餐了。我心头一颤，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是小李辍学了？我匆忙间吃完饭，给七年级3班的班主任打电话询问情况，“杨老师，你们班的小李同学今天来学校了吗” ？电话里，我听见她叹了一口气，她说：“今天是第三天没有来学校了，”电话里，我听出了杨老师的无奈。

        杨老师吐槽：“小李的奶奶快80 岁了，患有眼疾，自身难保，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嗜毒成瘾，小李自生自灭。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周末，我一个人开车去了山顶村，打算到村委会问问小李的家在哪里，远远的，我看见村委会的门柱角落有一个人在晒太阳，只是蜷缩的身体确实有些小。走近，我一眼认出是小李，下车后，我看到他在门口蹭网玩游戏，看到我，他一脸的惊恐。

        他把我带到了家里，院子里一只公鸡带着三只母鸡，见来了陌生人，公鸡“喔喔”的带着母鸡“咯咯”的离开了，院子里的鸡粪有干的，有湿的，像夜晚的星星点灯。门帘上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洞，门帘高度的三分之一处有经常掀起时留下的岁月痕迹。进门，看见小李的奶奶斜盘着腿坐在炕桌旁边边。破烂的被褥把小李的奶奶团团围住，炕桌上的火盆快要熄灭了，满是茶垢的罐子里还有剩下的茶水。脚地上除了没有洗干净的餐盘锅碗，就剩下几个小凳了。

        小李的奶奶在模糊中看见来了人，就赶紧给小李说：“快，给你爸爸倒水”（叫年龄长一点的客人“爸爸”这是某地方言习俗）我走到炕沿边，小李的奶奶拉住了我的手，我顺势坐在炕沿边上，小李奶奶的话匣子打开了。

        “那该死的女人跟上人跑了，你看，我的娃现在可怜的像个叫花子，可怜死了”。那该死的女人就是小李的母亲，像个叫花子的说的就是小李。

        通过和老人交谈得知，小李生下来不到一岁，迫于贫困的现状，父母便去新疆打工，小李的父亲脑瓜子很灵活，在新疆承包了100亩地种棉花，两口子一年辛苦下来也赚了一点钱。第二年，准备再多承包点地，多赚些钱，可惜事不遂人愿，小李两岁的时候，父母没有赚到钱，还欠了银行的贷款。

        第一年赚了点钱的小李母亲学会了化妆，经常给自己涂脂抹粉，下地干活也不忘涂点白白的防晒霜，嘴皮子经常弄的红红的，本来长的有点姿色，休息的时候，田间地头粗大汉总是爱和她开玩笑。

        本来是为了生活远走他乡打工挣钱，一年忙碌完啥都没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两口子经常吵架，小李的母亲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信，小李的父亲开始吸烟，酗酒，赌博。小李的奶奶五六年没有儿子和儿媳的音信了。小李成了孤儿，自生自灭的成长。

        我和小李奶奶的话说完了，临走的时候，她还不放手，把我的手捂的热热的，但是我的心凉凉的，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可怜的孩子，你的命运怎么就这么悲惨呢”？

        出了门，太阳照射着整个山头，农村小路上 的阳光感觉分外美丽。在离开小李家的路口，我和小李站着说了很多话，他的懂事，他的聪明，他从小为家操劳的心深深的感到了我，我说：“生活中经常会遇到很多岔路口，就像我们俩今天站在这里，每一条路都能到达宕昌、兰州、或者北京，但是哪一条路都不平坦，会有很多坎坷，不过，再坎坷的路上都有阳光”。他眼里旋转的泪珠告诉了我答案，到最后泪珠没有掉下来，我知道他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在回来的路上，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小李家的每一处角落的空寂，小李奶奶患有眼疾的滴滴泪水，总是在我眼前浮现。每个人的一生本来就是苦难的修行，但是，我相信生活的苦难是总是短暂的！小李会迎来自己的春天。

        星期一的课间操，阳光正好，洒满了操场，洒在每一个饱含青春的脸上，那个瘦弱小男孩的身影又回来了，我看见他在同学中间做操，很认真的样子。

        办公室的门，我向来不会关得严丝合缝，总要留那么一点缝隙，办公室没有人的时候他就偷偷的跑进来找我，小男孩是我办公室的常客，我的办公室也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小男孩来找我，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老师，我上大学的时候你能来送我吗”？我说：“当然可以呀”！我就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相互约定，“等你上大学的那一天，我会在山顶村的那个路口等你”。

        我知道那将是他人生的下一个路口。